就是……客栈里、路上偶遇的绝大部分书生都开始看算科题目,就不是一句简单的‘全面温书’能让他调转方向的。
邹子浔心里喃喃:幸好我还是听了何兄的话,把书本全面粗略的复习了一遍。
即便自己着重复习的算科题目没有沾很大比重,但他好歹温习过了其他的,心下是凉的,却也不算很慌。
邹子浔跟何似飞都是木沧县县学出身,两人又同时中了癸巳年的进士,在县学声望一时无两。
虽一直同何似飞不在同一个学堂,但邹子浔早就听说过何似飞‘善算科’的名声。这会儿,他居然还有闲心为何似飞感慨一句:何兄算科那么厉害,第一场考了两道,第二场只考一道……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并没有考太多何兄擅长的算科题目啊。
就这种不按照常理出的题目,居然还推迟考试……
简直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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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这雨已经下到了第三日,还是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何似飞从原本每日一碗姜汤,变成每日喝的全都是姜汤。
只不过前面姜汤的味道还足够辣,后面就很淡了。
估计御寒的效用也只是聊胜于无。
后来,何似飞觉得可能是自己所想的‘我喝了姜汤,一定不会染上风寒’的心理作用,加之木炭数量翻倍,号房内比此前要暖和得多,前几日困扰了他的风寒问题也完全消散,在第二场考试的三日期间未曾再出现呼吸不通畅的情况。
收卷后,号房区域一片怨声载道。
何似飞隔壁那位仁兄去了趟茅厕,回来时路过何似飞号房,先是对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最后,在看清楚他的相貌后,仁兄愣了愣,喃喃了一句:“好像有点眼熟。”
在每一场科考未收卷时,所有考生即便是如厕也不得讲话,但现在已然收了第二场的答卷,便是可以开口的。
何似飞见他在看自己,微微颔首,然后继续煮自己的白粥。
春闱期间天气太冷,即便可以带很多食物,比如腊肉、蔬菜等,一时半会儿也放不坏,但因为题量太大,一般人没心思煮是一回事,另外便是因为天气冷,考生肠胃虚弱,得好生养着。
何似飞这几日除了甘薯就是白粥配一些清淡的水煮菜,午间是贡院下发的饼子,偶尔不太冷的话,直接便啃,凉了就放在火上烤一烤吃,努力让自己身体保持健康的状态,好熬过这段寒冷的会试时间。
何似飞这边吃完、刷了锅,右隔壁的兄台又敲了敲他这边的墙壁,气息虚弱的呼唤他:“兄台,你、你还有心思煮粥、刷锅。我就吃了点馒头。”
何似飞道:“今日收答卷,便煮顿好的。”
白粥也挺好吃的。
右隔壁的兄台继续道:“哎,万万没想到啊,这算科题才只有一道,分值还那么低……我当时拿到考卷,整个人都要疯了。”
“可不是么,我脑子都是懵的,我算了那么久的算科题,居然不考我计算……”左隔壁的兄台当即接茬。
“真的,按照这个趋势下去,第三场估计就没有算科题目了,前面接近二十日都白看书了,早知道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练练怎么写策问。”右边的道。
左边的兄台有些奇怪:“哥哥为何如此笃定,第三场的算科题目会没有……万一第三场有一大半都是算科题目呢?”
右边的道:“一听你就是第一次考吧,跟我隔壁这位兄台一样,你们俩声音就听起来年轻许多。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三年前考过一次,也是那会儿才知道的情况——三场考试中,难度和深度都是逐步递进,这是所有人公认的。但还有一点经常被大家忽略,那便是题目的比重问题。比如第一场,算科题占比一成左右,第二场占比一成的一半,第三场只会比第二场更少,这些大概率是递进关系,算是考官大人们给咱们这些考生的心理暗示。”
这一点何似飞在老师的笔记里看到过,此前同花如锦和邹子浔吃饭,花如锦也提到过一些。
不过,相比于考生们觉得这是考官大人对自己的一些友好的暗示,老师笔记里的意思则是,那是考官们觉得只是出题已经展现不出自己在四书五经上的造诣了,所以要更加细致的体现自己的能力。便是将所有考题难度递进、深度递进,每一项考题的占比同样递进。
这样考生们看到了考卷,刚开始可能没察觉出什么来,但当考生们考完回去,再回味一下三场考试的内容,几乎很快就能想通这点,便会下意识觉得出题的考官大人太厉害了。
我辈楷模!
文人嘛,有时候不喜欢明着显摆自己的学问,觉得那样太掉价,要的就是暗中堆砌,让人回味无穷。
左边的兄台一遍道:“这样啊,我真的是第一次知道,感谢兄台告知此事。我家那边比较偏僻,我是我们那儿的第一个举人,平时也没人交流这些。”说着,他又感谢了一遍,“多谢哥哥告知啊。”
“不用,咱们身为同窗,我年纪又大些,告知你们一些经验都是应该的。”右边的兄台极为大度。
他越是这么大度,左边的兄台就越是感谢,两人隔着何似飞这间号房,寒暄一阵后,左边号房的兄台忍不住,撑伞进入雨幕中,找右边的兄台,低声交换了彼此姓名。
按理说此刻应该是交换名帖,但大家现在都是只有笔没有纸,只能口头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