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悉悉索索起身的声音中,何似飞听到自己面前不远处高台上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抹明黄色的袍角自他眼底划过。
皇帝居然只来见了他们一面后就离开。
不过这也很正常。
先帝曾感慨自己这个帝位来之不易,即位起便强调廉政、勤政,一心要当好这个皇帝,避免后世史书记载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有先帝勤政在前,如今的成鸣帝更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君王。
他除了日日在乾清宫开早朝外,散朝后还会留下内阁大臣议事一段时间。
因此,在这事情安排极度密集的大清早,成鸣帝自然没有闲工夫来给他们这些贡士监考。
何似飞倒不是期待成鸣帝监考,毕竟人家堂堂一国之君,国之政务比他们这群贡士们重要多了。
他只是对皇帝的长相稍微有些好奇,因为他听老师说过——成鸣帝眉高目阔,鼻梁高挺,颇有异域之风,加之身形挺拔,肩背结实,着实俊秀。
成鸣帝的母族世代生长在襄殷一带,那里地势高,地域辽阔,冬季持续时间长,气候干燥。长期生活在此的百姓们为了适应环境,鼻子便渐渐长成了窄而高挺的样子,用来加热和加湿寒冷又干燥的空气。
暂时见不到成鸣帝,众贡士们将注意力全放在考卷和答卷上,整齐划一的落座,等待考试开始。
何似飞审了一下题,本场殿试要求答一篇策问和一首诗赋。
不过,这并非两道题,而是一道。要求贡士们在写完策问后,将感想和总结用律诗表述出来。
难度登时就加大了。
毕竟策问和诗赋,算是两种体系,虽都讲究平仄起落,讲究对仗工整,可一个严谨、纪实,一个抒情、写意。
前者依据的是逻辑推理,后者则大多看写诗之人的感情。
这就是说,策问可以在没有灵感的情况下,靠着夯实的知识累积、缜密的逻辑思维来完成;可诗文,尤其是好的、能被传唱的诗文,可都是得靠着胸中的‘气’来写下的。
一般情况下,何似飞写答卷喜欢将诗文放在第一个来完成,因为这时他的思维还没有完全进入写策问那等缜密的推导状态中,这时候写出来的诗文更有灵气,更少匠气。
可现在没法,只能先好好写策问,再做诗文。
策问对文章篇幅有了很大程度的限制,字数要求是两千,且左右不相差超过五十字。
何似飞估摸着自己写策问的速度,打算先在草纸上列了大纲后,写好策问,审读无误后,再做誊抄。
毕竟今儿个考试时间是一整日,他的目的是写出自己现在水平所能表述出的最完美的答卷,而非提前交卷回家睡大觉。
考题洋洋洒洒写了五百多字,但其内容一点也不算宽泛,并不像外面坊间预测的那什么‘治国之策’‘□□之谋’,而是问‘如何做好一个皇帝’。
何似飞刚磨好墨,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纸张翻动声音。
加之诸位贡士殿试的矮桌比较小,且左右只隔一人宽度,所有贡士挨得都比较近,何似飞甚至还听到有人在低声叹气。
这考题简直比上月的会试还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清新脱俗。
——哪有皇帝上来就考贡士们“朕该如何当一个好皇帝”的?
大部分将心思完全放在科举上的考生们没怎么涉猎过此题,但一直致力于开拓眼界、不拘泥于书本、各种杂学看了一通、各种杂事论过万场的何似飞倒是文思泉涌。
不说其他,今年年初琼笙社文会,何似飞就说了一段与此题接近的论点。
但殿试显然不能与口谈相提并论,想要稳住排名,得稳中取奇,方可脱颖而出。
何似飞将心神完全凝聚在题目上,开始思忖该从哪里切入作答。
一个半时辰后,何似飞写完了自己的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