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被屠戮后他消失三年,再次出现便是在朝堂科举。那三年连慎微又经历了什么,他绝口不提,景成帝就无从知晓。
连慎微:“不急,璟决能独当一面之前,我不会杀你。”
衣服浸湿,他本该冷的,却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升高,嗓子里也隐约有咳痒之意。
心脉里也断断续续传来窒闷感。
景成帝沉默半晌,道:“你不打算告诉璟决你的身份吗,长此下去,他登基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
连慎微用手炉暖了暖手背。
璟决是阿姐的孩子,打马游街之时,不经意抬头,三年不见,璟决还是分外单纯的模样。
他自请去教导这孩子的时候,便发现他有成为明君的心愿和潜质。
如此,那便只当一个明君就好,不必想起过往,也不必在仇恨和亲情中间做出抉择。
那些血海深仇、骂名污秽,他身为长辈,挑起小辈的那一份,也是应当。
至于应璟决登基之后会不会杀他……
他如今这幅身体,也不知能撑多久。
如果能在这小子登基后再撑几年,便多做他几年的磨刀石,这样死去之后见到阿姐,也问心无愧了。
景成帝:“瑜白……”
连慎微蹙眉:“别叫我这个名字。”
连家家规。
凡污名满身、满手血腥、违背道义……屠戮无辜之人者,不配为连家子孙,无论直系或者旁系子孙,族谱永世除名。
他恪守家规,便将自己从族谱除名,族谱上干干净净的连瑜白,已经死在了十七岁。
连瑜白是连家人,连慎微不是。
景成帝沉默片刻:“你为了魏立的事情来的?”
“他死了,你提个人暂代他的位置,不要直接任命,这个位置留三年。”连慎微抵唇咳了咳。
景成帝点头。
连慎微:“还有一件事,我来拿走阿姐的负雪剑。”
景成帝脸色终于变了:“不行!”
“那把剑留在你这里这么多年,早就该还了,”连慎微淡声道,“浮渡山庄的传承不能断,小侯爷快回来了。”
“不行,”景成帝拒绝,沉声道:“起码现在不行,即使他阴差阳错学会了蔚儿的剑法,他擅长的也是枪,那把剑给他,他也不用。”
“摄政王……我也活不了几年了。”
最后一句,终日精神不济的帝王,声音有些哀求。
连慎微定定看了他好一会,才道:“也好。等我下次找你要剑的时候,就是该璟决登基了。”
他不去看神色怔忪的景成帝,离开养心殿。
李公公听从吩咐,给连慎微备下了能挡雨的轿辇,一路送出宫门,没走出多远,便碰见了宫墙旁边撑伞而立的应璟决。
少年储君眸色深深,紧紧攥着手里的伞柄,他抬头看向轿辇上坐靠着的人。
昏沉暗色的雨幕里,那人抱着手炉,露出来的一支手清瘦苍白,他脸上没有平时的三分笑,垂眸看人时,眸中映不进半点东西,冷淡而漠然。
就好像不想看见他这个学生。
而且现在在皇宫,在别人眼里,连慎微见储君不下轿辇,不称臣问安。
已然十足的权臣姿态。
抬轿子的小太监们瑟瑟发抖。
应璟决不知道,不是连慎微不想看他,而是他现在已经烧的厉害,陷入十分昏沉的状态,实在没有精力去应对。
连慎微勉强打起精神,弯了下唇:“殿下何事。”
应璟决:“本宫有事与摄政王商量,请摄政王下轿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