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妹回到天津,把从风擅闯总督署衙的情形从头说了一遍,四大棍气不是,惊不是,躁不是,都怪是庚妹惹祸。郧中隐责她没事找事,全念坤说她实在是闲的慌,曹嘎三一开始也觉得庚妹没搭煞,但见庚妹眼泪刷刷地流,反过来又替她辩解:“也别都怨庚妹,从风再不谙世事,也总该知道总督署衙门是不能硬闯的,这种事掰着脚趾头也能想明白。”
庚妹心中愧悔,说:“这次的错全在我身上。从风说要听中隐大哥和马大哥的少露面,是我说保定那地儿人生地不熟没人认识,没事儿,他才动心的。本来也没事儿,要不是沈师傅那拨人被抓,他也不会去闯总督府,他说要找总督大人讨回公道。”
郧中隐喟然忧叹:“要是被逮着了,怕是一脚踏进刺笆林,难脱身。老马,你说这事咋办?”
马翼飞说:“生米煮成了熟饭,怪谁也没用。归齐咋样,就看从风的造化了。眼下咱们得去保定,先找人打探消息,后边的事,只能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了。”
郧中隐说:“是这话,在这儿使不上劲,得上保定。总督老儿不放人,咱一把火把他衙门给烧了。走,这就走,别耽搁了。”
大伙呼啦出门,租辆大车,倍道而行,三天之后到了保定。
时值人定,寻家客栈落了脚,囫囵盥洗了,各自睡下。次日天不亮郧中隐就吆喝大家起床,催促说:“咱们上督署衙门前拦官轿去,见谁逮谁,逼他说出从风的下落。”
曹嘎三说:“当官的哪能起恁么早?这会儿还在暖热炕头哩。”
马翼飞说:“不忙,咱们别空着肚子。”
于是各自洗漱,空坐了一会儿,等到早店开市,拥出门来。
就近有家卖烧麦的早摊,找张空桌坐下。郧中隐不停地催促,店家答应得爽快,却迟迟不见上来。
一瘦高个过来,在旁边一张桌前坐下。又过来一个黑脸汉,也跟着坐下。这两人认识,攀谈起来。瘦高个对黑脸汉“哎”一声说:“你们家郭老板可局器,搭个戏台得花上一大笔吧。”
“凡是跟日本人较真的事儿,我们郭老板可从不抠门儿。”
“听说武藤章是日本皇家魔术师,不知那小子能不能斗得过他。”
“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他既然敢公开叫板,估摸着有那能耐。”
“叫什么来着?那个名字像是不带姓氏的。”
“从风。有姓从的啊,怎么不带姓氏?人家名儿就是两个字。”
庚妹忽然跳起身来,揪住黑脸汉大叫大嚷:“你说什么来着?你说从风,你知道从风在哪儿?”
这几个一齐拥过去。黑脸汉和瘦高个瞅几个形貌,不像是善良之辈,怕招惹不起,烧麦卷也不敢吃了,起身就走。
庚妹朝两个背影啐一口,骂骂咧咧:“都什么人啊,赶着去投胎似的!”
全念坤讪笑:“瞧你跟个夜叉似的,还能不把人吓着?一句话的事儿。”
庚妹回说:“你才夜叉呢,一百句话的事儿。”
马翼飞对郧中隐使眼个色,大家会意,一人拿了两个烧卖,尾随上去。
那两人一东一西,眨么眼儿不见了身影。
马翼飞说:“别跟了,看来事情比咱们想象的好,这就不用着急了,慢慢打听,总有知情的。”
郧中隐说:“问问总督署衙门的路怎么走。”
庚妹说:“不用问,我知道。”
走了没有多远,前面是一处宽敞街道,老远瞅见一簇人在指指点点围观什么。庚妹腿快,三步两步奔过去随着人群所指一瞅,高兴得蹦来,招呼大家快过去。
原来那墙头贴着一份招贴,白纸黑字写着:
兹有天津人氏从风,自幼习练戏法,已向日本艺人武藤章发出邀约,将于近日在本城西大街稻香村地段比试技艺,一较高低……
左下方留有联系地址,署了出示招贴的年月日。
众人看了,喜惊参半。喜的是这上边署的是从风的名字,确定没在总督府闯出祸来;惊的是怎么会闹出与武藤章比戏法这么个事儿来。曹嘎三甚至怀疑是同名同姓的人。
全念坤也说:“指定是同名同姓的人,一句话的事儿。”
庚妹说:“八成就是从风,那天看堂会,他就恨不得要给武藤章露两手。”
马翼飞:“见面就知道了,快走吧。”
郧中隐说:“上哪儿去见面?”
庚妹说:“中隐大哥,有空我教你认字,这上边写着呢。”
大家便照招贴上的地址一路打听,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一家叫“尔要留”的客栈,正向店家询问,从风在屋里听见,慌忙迎出来,两边相见,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