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秦仪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八个多月,已经没法引产,她被这样一激,隔天就住进了医院,三天后,生下了一个女孩。
男方家人一听说是女孩,看也不看就走了,倒是男方,三步一回头,犹犹豫豫,多少有点感情,到病床前,想要说点什么。
秦仪攒足力气,拼命扇了他一巴掌。
男方和家人一下勃然大怒,冲上来就要动手,打头那个让老梁拎着领子,往门外狠狠一掼,“哐”一声,撞得两眼一翻,差点就晕了。
这一下,无人敢再造次。
一床之隔,顾半青也是刚生完孩子躺下不久,勉强站起来,过来牵她的手。两个人默默流了好一会儿泪,直到被两边母亲提醒,别哭坏眼睛,才止住。
那个时候,别说顾半青,连老梁也觉得,秦仪命运真的惨透了。
但就真跟电影里一样戏剧,秦仪的人生一夜之间触底反弹,不等出月子,就有一对夫妇千里迢迢,从京北过来,找到了她。
这便是秦仪的亲生父母。
同样是老师,同样姓秦,秦老师、秦师母,处处透露着窘迫,是那种“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沧桑气质,而京北那对夫妻,衣着光鲜,气质出众,一眼瞧去便是高知家庭。
事实上,两位同为大学教授,文化人,对“传宗接代”没有那么大的执念,更别提是女儿大二休学生下来的孩子,说是家门耻辱都不为过。
直言要么带秦仪一个人走,要么大人小孩都留下。
秦仪当然选了前者。
临走前,她留下一笔钱,将孩子托付给了顾半青和老梁。没交给养父养母,是因为那会儿,秦师母已经生病了。
“你妈妈很乐意,因为她就想要个女儿,怀孕的时候就求菩萨保佑生女儿,我么,男女无所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逢雨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也坐在了沙发上,闻言眨了眨眼,“爸,诚实点。”
“……好吧,你俩一哭起来,我是谁都不想要。小屁孩烦死了,叽叽喳喳的。”那阵子,为了让顾半青睡一个好觉,他足足瘦了好几斤。
父女俩一对视,不约而同笑出声,老梁拿杯盖沏了下茶,顿了下又打量着她,“不过,养着养着就发现……”
“真香?”
“还凑合。”老梁到底是吝啬夸她一句。
梁逢雨笑开,忽然又想起一茬,“那这么说来,我比梁星鸣出生得晚了?”
“嗯,比他晚一天,生日是7月21号,时辰记不得了,回头翻一下应该有。我和你妈当时估计着,你那个……京北那个外公外婆,也不太可能把你认回去了,干脆就说你是亲生的。龙凤胎。”
顾半青想得很细,怕男孩子长大了调皮会欺负人,就说梁逢雨是姐姐,弟弟一般也不敢造次。
“有段时间,你很不想让我学画画,是因为秦教授的关系吗?”
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信息量,梁逢雨多少需要反应一下,这会儿,一边在脑海复盘,一边问问题。
想到什么问什么,前不搭后的,老梁今天倒是难得耐心十足,还一个一个给她回答了。
“那也不是,主要还是觉得没出路,我和秦仪联系很少,她知道你在学画,没说什么,就说搞纯艺很难,让我提醒你想清楚。”
“她知道我叫什么吗?”
“知道啊,你妈在的时候,偶尔也要给她发你照片。怎么说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当时吧,其实也挺舍不得你的。”
“后来呢?”
梁逢雨也是问完才想起来,后来秦教授肯定是遇到了现在的丈夫,这一丝血缘维系的感情,也就断了。
于是笑了下,“不用说了。”
气氛短暂的有一点沉默,梁逢雨倒不是多难过,而是骤然知道了真相,心里石头落下来,长舒一口气,又有点空白。
她低头,扫了眼手机,先回了陈清霁的消息,刚点了发送,就听老梁咳了声,问,“你想知道你亲爸是谁吗?”
“不想,”梁逢雨立即道,“我爸就您一个。”
老梁像是没想过她这么直球,整个人很是愣了下,端杯子的手差点不稳了,抖了抖放回去,在心里感慨,要不小青怎么喜欢女儿呢,小棉袄,随便一句话就戳人心窝。
他也喜欢女儿。
但是,没等老父亲感动完,梁逢雨又冒了个新问题出来,“那谈恋爱呢?也是因为秦教授不让吗?”
出于直觉,老梁没回答,而是又拿起杯子,二郎腿一翘,颇带点威压地看着她。
“就问问。”梁逢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