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房间,在她还是“秦淮八艳”之一时是从来没来过的。这是典型的肉**的房间,简陋的设施,陈旧的装扮,屋内的一张大床十分显眼,却又散发着一股腐臭的酸味,墙上的字画都已泛黄,却也比那翘起的墙皮要规整一些。这就是那些可怜女子的接客之所呀。袁晨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椅子却“吱呀”一声,摇晃了一下,差点将她摔倒,幸亏吴若杰眼疾手快,忙扶住她。
“坐**吧。”吴若杰说。
袁晨听话地挪了个地方。
吴若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环视四周,道:“没想到,这么出名的地方,却也有如此凄惨的所在。”
“唉,想想那些可怜的女孩子就心疼。”袁晨说,“表面上都是粉黛佳人,可实际上呢?心里的凄苦,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吴若杰默默点了点头,说:“还不知一会儿来的女子会是怎样呢。”
“要是看着可怜,你就多赏几个钱吧。”袁晨哀求道,“否则,你给老鸨的钱,她们是一个子也得不到的。”
“好,放心。”吴若杰点头应允。正说着,门一响,两个怀抱乐器的青衣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屈膝行礼。身后的小二将酒水吃食摆在了桌上。
“免礼了。”吴若杰说,“你们多大了?”
“我们……”两个女子沉吟了一下,似乎不太敢说话。
“唉,算了,”吴若杰一挥手说,“闲着也无聊,就先弹唱一曲吧。”说着,他为袁晨和自己倒好了酒。
袁晨却无心饮酒,低头撩眼看着两个女子,后面小一点的眉清目秀,眉间却隐约有点点哀愁,前面大一点的女子则刘海掩面,看不清模样,不过从鼻口的轮廓看,倒也是个绝色佳人。
二位女子轻轻坐在椅子上,却没坐出袁晨那“吱呀”一声,想是坐得极轻。随后慢拨琴弦,缓开朱唇,唱了起来,竟是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词中声韵谐婉,情调幽怨缠绵,悲悲戚戚,让人无暇哀伤。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转眼,一曲唱毕,两名女子起身答谢,吴若杰微微点了点头,袁晨却没有任何反应,直着眼睛,仿佛已经置身于词中,不觉眼角湿润,似要落下泪来。
“喂。”吴若杰一声轻唤,将她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哦。”袁晨擦了擦眼角,不禁赞道,“唱得好。”
“公子谬赞了。”唱词的女子又微一屈膝,谦逊道。
“不,我并非言不由衷,而是发自内心。”袁晨说,“许久没听过如此温婉可嘉的唱词了。”
“如果公子愿意听,奴家愿意再唱一曲。”女子说。
“不急,”袁晨道,“来,你们先喝杯水酒,休息一会儿。”说着,她倒好了两杯酒。
两名女子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可就在唱词的女子一仰脸的刹那,袁晨突然觉得那张面孔竟是如此熟悉。
女子饮酒后,又回到原位,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再次弹唱起来。可是袁晨却听不进去了,而是起身走到女子身边,来回踱步,时不时还弯腰打量几下。
女子察觉出了异样,唱得断断续续,心内好像颇为紧张。倒是吴若杰好奇起来,微笑着捋着假胡须,看着袁晨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