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想起刚才那小伙子的样子,倒是都觉得不错,潘奶奶直接赞叹开了:“这小伙子,长得四脚齐全,干干净净的,瞧着说话也像样,挺不错的。”
而且听那意思,是要跟着爷爷随同中央慰问团出发,可见家里也不是一般大杂院人家,反正各方面条件都差不了。
勋子妈到底有些见识,夸道:“这一看就和咱们不一样,咱们乌桃读书这么多年,没白读,以后找个这样的,那可就是攀了高枝。”
乌桃听了,忙辩解道:“大家伙别误会,这只是我朋友,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朋友,没有别的。”
她这一说,大家都笑了,宁妙香也笑道:“就是小孩子家交朋友,一起玩得好,大家别多想。”
大家都纷纷点头,说是是是,但其实谁不是过来人,一个个心里跟明镜似的,普通好朋友,哪能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你来看你。
只不过乌桃年纪小,脸皮薄,再说未必想到那一层,就是下意识惦记什么的,也是有的,所以大家都不提了。
或许是叶蕴年出现的小插曲,大杂院里气氛倒是不那么紧绷了,大家开始说起话来,商量着把水全都淘出去,再把各家的房子都检查修缮一番。
“这个时候,大家伙都得同舟共济,互相扶持着,平时有什么鸡零狗碎口角,这个时候别计较了,关键是咱们院子里别有人出事,咱们就算取得了大胜利。”
潘爷这么一说话,大家都鼓起掌来。
是啊,平时也许炫耀谁家孩子出息,谁家孩子工资好,谁家过节发的劳保用品多,可是现在是生死关口,那些事都犯不着计较了,谁也不想看着大杂院里再少什么人了。
顺子妈想起这个,难过起来:“这几年,咱们院子里走的走,下乡的下乡,人越来越少了,可别再少了。”
她这一句话,大家都心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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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北京的天气反复无常,时不时就是一场大雨,阴蒙蒙的,总让人感觉,这个世界仿佛走到了末日。
乌桃趁着暴雨停了的时候,去找了孟士萱王培鑫,还有刘红玉,好在大家伙都没出事,她又看了洛再久,不过听洛再久邻居说,他一直没回来。
这让她有些担心,但是也没办法,她不知道怎么联系洛再久,更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只能无奈地回去了。
大杂院里,大家伙各自探望了亲友,傍晚时候聚在一起,听潘爷的收音机,听那里面的消息。
这次的地震果然是唐山那边的地震,听说一夜之间,一座城市变为了废墟,就这么全埋了,所有的楼房都塌陷了,听说中央最开始几乎和唐山断绝了联系。
现在中央的人马已经前往唐山开始救援,消息说是死了很多很多人,不知道多少,反正很多。
人们的心情沉重起来,他们很多人没去过唐山,也不认识任何一个唐山人,但是就在那距离北京并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唐山的地方,就这么埋葬在废墟中了。
这么细想之下,不寒而栗,原来那晚大家的震撼,其实就是死了那么多人,原来自己没有被埋葬,只是因为自己恰好不在唐山。
这其中任何一处,如果让思维发散出去,都会浑身冰冷,都会感到生命的无常,甚至会延伸向一个哲学的方向。
不过好在,大多数人并没这么多想法,大家庆幸着,打听着,像是大灾后的小鸟,悄悄地探出头。
中央已经迅速实施国家级救灾,而北京市也成立了救灾指挥部,街道开始给大家开会,宣传防震救灾知识,还号召大家搭建地震棚。
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开始抢搭地震棚,在哪儿搭呢,就在院子里,大家用竹竿树枝门板,还有凉席稻草席子,铁丝绳子,反正能用来搭建的东西都用上了,四周围挂上草席子,上面再安装一个最简单的木门,一个地震棚就搭好了。
从搭地震棚开始,邻居们之间的团结好像出现了一层看不见的裂缝,大家心照不宣,但都在彼此寻觅争抢着搭建的材料,同时不着痕迹地蚕食着院子里的空间,彼此试探着更多地往外扩张。
乌桃家三口人,哥哥是大小伙子了,在大杂院里,俨然是最为身强力壮的,无形中便拥有了一些话语权,所以乌桃家搭建了一个足足十二平的地震棚,而且搭得非常结实。
宁妙香会在吃饭时候,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那地震棚,眼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宽慰。
乌桃便意识到,那地震棚,不光是地震棚,还意味着自己这个小小家庭在大杂院的地位。
前些年,大杂院里年纪正好的哥哥姐姐都下乡了,所以院子里年轻人是断层的,哥哥这样的,当初因为年纪小恰好没下乡,现在竟然成了院子里的中坚力量。
而这种中坚力量的地位也让妈妈在大杂院中获得了无形的地位,这是妈妈过去那些年从未获得过的满足。
地震棚搭建好了后,大家心里也稍微踏实一些了,仿佛有了这小小的地震棚,就能保护自己安全了,反正现在是夏天,大家没事就待在地震棚里,晚上也在地震棚里睡觉。
白天时候,大家陆续开始上班去了,尽管提心吊胆,但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