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犯人蓬头垢面,使劲扬起了头隔着木栏啐了他一口,道:“一帮小人,老天饶不了你!”
仝立发怒随手又是一顿鞭打,那人犯脸上渗出了血,和头发粘在了一起。
达复认识那犯人,名叫韦直。此人乃韦妃之兄,因遭奸人陷害,被诬以谋逆之罪下狱。达复强压住内心的怒火,不忍再看下去,掉转马头拐入了一条僻背巷子。因为此刻他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去少阳宫谒见太子李恒。
疾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达复赶到了少阳宫。少阳宫位于皇宫东南角,占地不大,约在十亩开外。
达复在太子府参军岑燊的陪同下,两人神色匆匆穿行在走廊台柱间。到了前院,只见萧良媛面带忧郁,在陪着太子的幼子李苋玩耍。萧良媛年近四旬,长得面白肤净,细眉下一对黑眸稍带些幽怨。
达复上前拱手行礼,问候:“姨娘安好。”
“嗯,还好;”萧良媛微微一笑,稍有些苦涩,“想见太子殿下?”
达复点头道:“是的。”
萧良媛轻叹了一声,道:“去吧,他正在斋室呢。”
达复诺了声,随即和岑燊走开了。
两人进了西厢房,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正俯身在亡妃吴氏、韦氏的灵位前焚香,一面低声祷告着,行动稍显迟缓。他就是太子李恒,脸色虽是圆润,可是眼神稍有些呆滞,额头布满了细密的皱纹。长子李聿和内侍总管付果神情漠然站立在一边。
达复对着太子轻唤道:“殿下,安好。”
太子回过了头,愣怔了片刻,急切道:“你可见着他了?”
“嗯,由第五祺安排,昨日已见过了。”达复顿了下,“殿下放心,韦兄虽受大刑,但他一口咬定此案与殿下无关。”
太子神色黯然,长吁了一口气,道:“今日他要走了,可惜本宫不能为他送行了。”
“殿下节哀。虽说此次又折一臂膀,可是殿下能逃过此劫,保住东宫之位,已是万幸了。”达复道。
“唉,自立太子以来,本宫可真是命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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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妃病故多年,今韦妃又因其兄谋逆一案受惊吓而去。”太子说着落下了泪水,“本宫每日惶恐不安如履薄冰,如此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达复按了下剑,道:“殿下,铁衣社的兄弟们早就按捺不住了,只待您一声令下,定会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不可。”太子急忙挥手止住了,“林弗在朝中经营多年、权势熏天,就连父皇也对他言听计从;还有他手下那四大爪牙,工部尚书汪拱、户部尚书陈业硕、大理寺少卿季温、御史中丞杨嗣郎,个个凶似虎狼一般,如何拼得!”
达复见太子脸带怒色,赶忙低下头来,心有不甘的“嗯”了声。
岑燊在一边看出了达复的心思,笑着拍了下他,道:“目下敌强我弱,若是贸然出击,岂不正中了贼人的圈套!”
岑燊年约二十六七,剑眉俊目、气宇不凡,早年曾随达复一同戍边朔方数载,后经其荐举做了太子府参军。
“唉,本宫势单力薄,也只有咽下这口气了。”
屋内一时寂然。
太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石峥大人可回京了?”
“没有。”达复眼角划过一丝焦虑,“石相此去冀州赈灾,说是一个月,可如今两个月早过了,也没一点消息。”
“石相为人耿直,在父皇面前屡次为我开脱,早已成了林贼一伙的眼中钉,怕是他也自身难保呀。”太子语气很是哀婉。
达复忙道:“殿下放心,待石大人一回京,在下就去见他,提醒他多加防范。”
太子点了下头。
“殿下,还有一事,”达复皱紧了眉,“上月陛下诏荆王进京,在下思来想去总觉有些不安哪。”
“这是为何?”太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