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牙咧嘴地站起了身子,莫玺慢慢活动着摔得生疼的肩膀,朝着满脸严肃的郭怒说道:“班长,这一动我做得咋样?”
全然没了平日里在宿舍中轻松嬉笑时的惫懒模样,郭怒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怎么样!就按照你方才做出来的左侧翻动作,真要是上了战场,你就是个活靶子!你站旁边去,看看刘舸是怎么做这个动作的!”
依言站到了郭怒身边,莫玺目不转睛地盯着抓着自动步枪走到了自己面前的刘舸,浑身上下也不自觉地绷上了一股子劲头,显然是想要在暗中模拟刘舸发力的路数。
伸手在莫玺肩膀上用力一拍,郭怒正色朝莫玺说道:“这时候把你那点聪明劲儿给我搁下——我用不着你把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的功夫在训练场上拿出来显摆!你仔细看清楚刘舸的每一个动作,尤其是看清楚他在做侧翻动作之后,迅速出枪的那个意思!”
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莫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郭怒:“出枪的那个……意思?”
伸手扭过了莫玺的脑袋,郭怒一边与莫玺一起看着正在做出侧翻动作的刘舸,一边低声朝莫玺说道:“以前有一支军犬队,里面养着的一条战伤后退下来的荣誉军犬,每回看见其他的军犬在练习撞击扑咬动作的时候,就会在犬舍里发狂似的嗥叫。后来有个老训犬员觉得不对,就把那条退下来的荣誉军犬放出来了,跟着其他军犬一起练习这个动作……”
话说半截,莫玺已经像是琢磨出了些门道,眼睛虽说还盯着正在做侧翻动作的刘舸,可嘴里却是低声回应着郭怒的话茬:“军犬队训练军犬的动作,肯定都是按照教材上的动作要领来要求的。可那条退役了的荣誉军犬每回看着都嗥叫……不可能是教材不对,那就只能是依照实战而言,有更好的方式了?”
像是对莫玺那飞快的反应速度感到满意,郭怒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你能明白就最好!要是严格按照动作要领来说,你方才做的侧翻动作,已经算得上是在合格线之上。可要让你在实战中做出来那样的动作,你肯定就得成枪靶子!有个词叫融会贯通,你明白我意思么?”
飞快地点了点头,莫玺看着已经做完了整个侧翻动作后站起了身子的刘舸,口中飞快地应道:“明白!在按照动作要领的要求、连会了整个动作之后,剩下的就是把这个动作做得更顺畅,让身体记忆这个动作,直到这个动作变得像是举手投足一样的自然!”
显然是听见了莫玺与郭怒之间的对话,做完了侧翻动作的刘舸利落地站直了身子,很有些不满地朝着郭怒嘟囔起来:“班长,你又拿着那军犬的比方来教育新同志啊?咱们能不能换个说法?”
很是讶异地看着面带不满神色的刘舸,郭怒莫名其妙地瞪圆了眼睛:“这比方怎么了?生动贴切,挺好的呀?”
伸手拍打着身上沾染的尘土,刘舸颇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这比方是挺好,可你也不能每回让我一边做着示范动作,一边跟新同志掰扯着军犬……这容易引起误会你知道吧?”
眼珠子一转,郭怒顿时明白了刘舸话中所指,不禁嬉笑着朝刘舸应道:“你还想着当军犬?别做梦了成么?人家军犬的伙食指标可比你高,一天吃俩大肘子都花不完!你就甭指望享受军犬待遇了!趁着莫玺现在对你的动作还有点印象,再来一动,让他好好记住动作里头的那意思!”
尽管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囔着什么,但刘舸的动作却是没受到丝毫的影响。在整理好了身上佩戴的配重装备之后,刘舸朝前急冲几步,左脚猛地朝前迈出了一大步,右手中抓着的自动步枪飞快地收入怀中,整个身子压得几乎要贴了地面,如同一只灵猫般做出了一个俐落的翻滚动作。几乎是在翻滚动作刚刚结束的同时,原本收在了怀中的自动步枪,已经指向了假想中的目标方位!
一把拽住了早已经跃跃欲试、想要照猫画虎般再做一遍侧翻动作的莫玺,郭怒抬手朝着训练场中刚巧空出来的低姿匍匐训练场一指:“先别忙着立刻就做侧翻的动作,给我先去爬三十遍低姿匍匐。每次爬出来之后,都加上一遍侧翻动作,然后回头接着来!”
眨巴着眼睛,莫玺很有些纳闷地看向了阻拦自己的郭怒:“班长,你这……啥意思?我不是不听你命令,我是怕我贪多嚼不烂……”
“贪多?我可真没觉得是在让你贪多!低姿匍匐的动作,你自己觉得过关了没有?”
“还成……吧?”
冷笑一声,郭怒毫不客气地抬腿在莫玺的膝盖处轻轻踹了一脚:“啥感觉?”
尽管郭怒踹在莫玺膝盖上的那一脚并没有使上太大气力,可莫玺却像是挨了狠狠一击般,呲牙咧嘴地皱起了眉头:“疼啊……班长,你怎么知道我膝盖上……。”
不屑地嗤笑半声,郭怒毫不客气地低声哼道:“就光顾着图快,压根都顾不上战术动作的要领了吧?反正训练场上的低姿匍匐训练器械,上面绷着的都是橡皮筋,剐蹭个一两下根本就无所谓。朝前猛窜的时候,枪托撞到膝盖上,也是玩命咬牙忍住就成,能拿下名次才是天大地大?”
讪讪地朝着郭怒点了点头,莫玺不由自主地弯腰揉起了早被枪托撞得青肿的膝盖:“有时候是没怎么留神动作要准确……”
“都不用等到了当真的战场上,光是咱们突击英雄团里各项考核、会操的时候,训练场上用的全都是真家伙!火障不光是浇了汽油和柴油来烧,烟雾弹也可着劲儿的招呼着你。有些个喜欢耍小聪明的,平时训练过火障的时候就是咬牙闭眼撞过去,然后在睁眼朝前冲。可到了当真考核的时候,闭眼冲过了火障之后,睁眼就是白茫茫一片,压根都再辨不清方向——你该记得火障后头是什么吧?”
“记得——水坑障碍啊?”
“就我当兵的这几年下来,可是已经见识过好几个过了火障之后,一脑袋杵进水坑里的英雄好汉了!还有低姿匍匐训练场,到时候上的可都是正经的蛇腹铁丝。一旦平时不注意动作标准、光顾着图快打马虎眼,轻了就是屁股上叫豁开几个大口子,在全团面前露着大裤衩接茬跑下面的课目,那人丢得……朝着重了算的话,叫裹进蛇腹铁丝是个什么下场,你自己琢磨琢磨?”
只一想起当兵前在一些资料书上看过的、那些被蛇腹铁丝缠住后造成的伤患图片,莫玺便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噤:“好家伙……咱们团还当真胆大啊?团一级的会操和考核都上真家伙?这要是当真出了事怎么办?被蛇腹铁丝裹进去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呀……”
“知道什么叫练为战么?现在出现了训练伤害,卫生队的军医三分钟内就能到现场处置,十五分钟之类就能把人送到集团军医院的抢救室!只要不是天生点背,大不了就是吃点皮肉苦头,刚好也能叫人长点记性!可要是在战场上,因为平时训练时偷奸耍滑养成的痼癖动作吃了亏……咱们国家军队的后勤保障是在逐渐增强,可还没能增强到十五分钟内就能在枪林弹雨中,把伤员后送到野战医院的能力!估计全世界的军队也都没这本事!所以呀……现在在训练场上吃点苦,对你没坏处!”
重重地点了点头,莫玺拔腿便朝着刚巧空闲出来的低姿匍匐训练场跑去。可还没跑出几步,莫玺却又猛地回头看向了郭怒:“班长,你方才说的那在全团面前露着军用大裤衩跑接下来项课目的人……是谁呀?我听着你那话音,好像还就是咱们认识的人物?”
脸上蓦地一红,郭怒很有些恼羞成怒模样地瞪起了眼睛:“你个新兵蛋子哪来这么多废话?有这跟我废话的功夫,两遍动作你都做完了……”
嘿嘿怪笑着,显然是听见了郭怒与莫玺对话的刘舸,此刻却很是有些阴阳怪气地凑了过来:“这人吧……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年这位爷也是刚出了新兵连,第一回参加团一级会操,自然是求功心切。一时疏忽之下,被蛇腹铁丝刮破了裤子,自己还茫然无觉,穿着那条屁股上开了花的裤子跑完了全程,并因此而一战成名!搁在咱们突击英雄团里面,你问郭怒是谁,不一定谁都知道。可要是问起菊花怒,那可算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眼见着郭怒已经露出了一副横眉立目地模样,莫玺一边倒退着朝低姿匍匐训练场挪去,一边却还是朝着刘舸扬声问道:“刘老兵,这裤子被刮坏了,大不了就是露出个军用大裤衩,怎么会因此得了个菊花怒的绰号?”
“这不是因为咱们班长心灵手巧、自己缝补军用大裤衩的时候,生生用阵脚缝出来一朵菊花……。哎呀班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
眼瞅着暴怒的郭怒直冲着嘴上没个把门的刘舸扑了过去,莫玺禁不住嘿嘿坏笑着转过了身子,大步朝着低姿匍匐训练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