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会自是不欢而散。
晚些时候,她来与我用膳,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绝口不提今天早朝的事情,只是沉默地用着面前的菜,偶尔替我夹上一筷子,目光低敛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并不愿与我对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意气,将碗筷一放,主动开了口:“关于选秀之事的建议,我是认真的。”
——邝希晴登基以来,膝下只有一个孩子,这对统治者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将所有的期望都压在她的身上,一旦这个孩子发生了什么意外,整个国家都会陷入到动乱之中。
她兀自品尝着嘴里的饭菜,闻言只是顿了顿筷子,却没有立即看向我,而是生硬地转移着话题:“不说这个了,今天的笋很鲜嫩,不妨一试。”
“你明白我的意思……陛下。”我刻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成功地见到她不复淡定的模样。
——这不仅提醒了她在其位便要谋其政,也将我们之间的鸿沟越引越远。
“够了!”她将筷子拍在桌上,使劲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借此平复心中的怒意,而后平静地问我,“难道连你也要逼我吗?”
“不是我要逼你做什么,是你要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如何面对天下人?”掩下心里的种种情绪,我也同样心平气和地回视着她,“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朝臣都表明了态度——更何况,依邝希晴的性子,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此事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那又如何?你知道,我不是她,也学不来她的作风。”沉默了一会儿,姜灼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知道她的作风,也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看着她的眼睛,心底各种情绪翻涌,几乎要压抑不住——这一刻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她不是没有失望,也不是没有怨恨,只是总将这些情绪遗忘尽数隐藏在痛苦之后,在无可避免地彼此伤害时,忍不住一点点冒出了头,“我只知道,当你选择坐上那个位置时,注定了你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而是要逼迫自己扮演好邝希晴,扮演好一个皇帝的角色。”
——就像我不得不扮演那个讨厌的邝希晗……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
究竟是我忘记了原来的自己,还是已经成为了一个崭新的她?
“不要把我跟她比,”似乎极为反感我将她们相提并论,姜灼脸色一变,声音更是彻底冷了下来,“她不敢做的事,我敢。”
“你要做什么?”察觉到她嘴角冰冷的笑意和眼中异样的亮色,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简心,为什么要这样防备地看着我?”她敛下眉眼,沉沉地叹了口气,就听她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此前瞒你,是我身不由己……那么,答应过我的事,你可会反悔?”
“自然不会。”我虽猜不到她忽然提起的用意,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答应过你的事,我定会做到。”
——哪怕你根本不需要这份承诺。
果然,就听她轻笑着说道:“我不会同意纳什么侍君……但是,我会昭告天下,娶你为妃。”
——心口一窒,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拒绝。
“你疯了?”不敢相信她竟然存了这样疯狂的念头。
如果是在以前,我一定是喜不自胜,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可是放在此刻,却只剩荒谬——毕竟,她现在可是我名义上的皇姐。
且不说那些视我为洪水猛兽的政敌们,便是天下的黎民百姓要怎们看待我,又怎么看待下令的她?
这可是实实在在背德丧伦之事,相比起来,端王请旨纳妃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怎么?你不愿意?”她抿着嘴唇,不悦地看着我,眼里仿佛划过一抹受伤,“你说过你要与我在一起……难道都是骗我的?”
——我是说过不错。
可我表白的人,是我的贴身护卫,那个给我安全感的,会用清冷的嗓音唤我“东家”,会用温柔的目光注视我的姜灼。
而不是这个顶着邝希晴的身份,坐拥天下却连一句真话都不肯表露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直视着她锐利的眼神,狠狠心,还是将哪句话说出了口,“更何况,分明是你瞒我在先,不是么?”
大概是没料到我在拒绝之余还不忘指责她,姜灼面色一白,忍不住苦笑起来:“你说的不错,是我瞒你在先……是我咎由自取。”
看她这样颓然,我又禁不住心软,好歹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掌心,闭口不言——疼痛教我清醒过来,轻轻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