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玉只是稍微的想了一下,但是,就在这一想之下,他这张桌子对面的座位上却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满脸秀气的年轻人来。冯天玉自认为并没有想得出神,可是这眼前的年轻人是从哪里走过来的,又是怎么坐下来的,他却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好像这年轻人是忽然凭空出现的,一声不响就坐在了他面前。难道这年轻人竟是江湖上的旷世高手?冯天玉忽然感到很吃惊,他刚刚把惊讶的表情挂到脸上,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年轻人却已抢先开口道:“向大哥,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向大哥?这年轻人居然认识冯天玉,可惜冯天玉却并不认识他,疑惑的道:“你是谁?”
年轻人道:“在下王十二,是个跑腿的伙计,奉我家庄主之命,有请向大哥到含笑山庄一聚。”这王十二倒是一个干净利落的人,不但说出了自己的姓名,竟连身份和目的都一并说了出来。
含笑山庄?但凡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山庄,冯天玉多少都有些了解,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含笑山庄,他在脑海里仔细的了一遍,竟想不起任何有关含笑山庄的信息,不禁问道:“你们庄主是谁?”
王十二道:“敝庄主姓柳,就叫柳含笑。”
从冯天玉大惑不解的眼神中不难看出,柳含笑显然又是一个没有名气的人物,不出名的山庄,不出名的庄主,可是,他又怎么会如此准确的认得冯天玉呢?
冯天玉道:“柳庄主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王十二道:“敝庄主只是想请向大哥到庄里去盘恒几日,并没有其它事情。”
冯天玉道:“但我并不认识你们庄主。”王十二道:“向大哥去了,自然就认识了。”
冯天玉又道:“可是,我有事在身……”
王十二虽然只是一个跑腿的伙计,但无疑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他不等冯天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来,便打断道:“向大哥既然不能停留太久,那么,过去聚聚也是好的。”虽然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王十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是迫不得已。
冯天玉纵然有一百个理由要去,也可以找出一百零一个理由不去,但是,做人又何必那么计较呢?所以,冯天玉终于还是没有拒绝王十二的请求,王十二喜出望外,马上站起身来,指着东边的一片树林,道:“穿过这片树林,再走不过半里路就是敝山庄了。”接着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喜笑颜开的道:“茶钱我已经付了,向大哥请!”
这王十二好快的动作,竟在坐下来之前已把茶钱付了,冯天玉实在是想不通:连个跑腿的伙计都让人刮目相看,在江湖上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含笑山庄呢?
果然很近,刚走出树林,冯天玉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含笑山庄”几个大字,一个笑盈盈的中年男人早已在门口迎接,好像他早已算准了冯天玉一定会来的一样。这中年男人消瘦的一张脸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大约是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所以他坐在一副轮椅上。走近了,王十二指着那中年男人,给冯天玉解释道:“这位就是敝庄主。”
冯天玉抱拳道:“幸会幸会!”
柳庄主道:“久仰向少侠大名,请进,请进!”山庄虽小,却毕竟是个山庄,但和其它山庄截然不同的是这个山庄里里外外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庄主柳含笑,另一个就是跑腿的王十二,冯天玉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山庄为什么会默默无闻了。走进山庄,来到客厅,落座之后,王十二马上就端过来两杯热气腾腾的好茶,茶香四溢,光是闻一下就感到沁人心脾,喝起来更是清香爽口,品了一口茶之后,冯天玉忽然道:“素未谋面,柳庄主怎会认得在下?”
柳含笑道:“向少侠之名,遍传天下,又有谁不知道呢?实不相瞒,其实早在数月以前,我便托十二到江湖上去打探过向少侠的行踪,只是,向少侠行踪不定,居无定所,难以一见,若不是得知你途经此地,还不知要到哪年哪月才能一睹向少侠的尊容。”
冯天玉道:“柳庄主言重了,向某只是一个江湖浪子,独来独往,以四海为家,不知柳庄主如此刻意的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柳含笑道:“纯粹只是想结交向少侠,别无他事。”
冯天玉坦言道:“向某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多少人不屑与我为伍,柳庄主此举难道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柳含笑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称,既能称出自己,也能称出别人,老夫虽然久已不在江湖上走动,但毕竟活了几十年,多少有些阅历和经验,若是仅以名声去断定一个人的好坏,岂非大错特错?”
冯天玉道:“无风不起浪,若是一个人行的端、坐得正,又岂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呢?”
柳含笑道:“哪个背后无人说呢?谁就能证明那些受人称赞的人就一定是表里如一的呢?这个世上的伪君子很多,我始终觉得向少侠是个坦率而直爽的人,之所以名声不好,一定是被人误解了。”
在冯天玉被某些人说得一文不值的时候,有谁替他说过话呢?他先前遇到了刘半鬼,现在又遇到了柳含笑,看来世上毕竟还是有深明大义、明辨是非的人。冯天玉忽然发现柳含笑实在是像极了刘半鬼,两个人都那么有趣,都那么喜欢结交朋友,但是,冯天玉却并不是一个喜欢胡乱结交朋友的人,尤其是在不知道柳含笑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之前。行走江湖多年,冯天玉曾见过许多奇闻怪事,说不定这柳含笑就是一个打着结交朋友的旗号,而别有用心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多留个心眼,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冯天玉依然坚持拒绝道:“柳庄主之邀,盛情难却,但是向某终究是一个被世人唾弃之人,岂能让柳庄主跟着坏了名声呢?”
冯天玉的话无疑于一盆冷水,浇灭了柳庄主的热情,柳庄主脸上露出为难而又失望的神色,尴尬的道:“莫非向少侠是不愿意与老夫结交吗?”
冯天玉道:“柳庄主折节下交,已让向某受宠若惊,只是向某确实不配与柳庄主为友,还请柳庄主不要为难向某。”
冯天玉本以为自己这番绝情的话语足以令柳含笑死心,谁知柳含笑接着说出的话却令冯天玉大感震惊。柳含笑道:“只可惜啊,冯天玉,你这辈子注定要做我的朋友,非但拒绝不了,就是想逃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