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风果然遵循自己的诺言,君疏月一行人在从澜城去浮方城的途中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挠,一路畅行无阻。而君疏月要在月中之前赶到浮方城,所以日夜兼程用了不到五日的时间便穿过了北沧边境,黑色的山脊犹如静卧在天地之间的巨龙,在视线的尽头处绵延。
“前面就是浮方城了。”
只要穿过那片雪林,再走半日就可以到达浮方城。但是经过连日的奔走,拉车的马都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君疏月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息。而且他自己的状况也一日比一日糟糕,让曲灵溪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现在只希望浮方城中毕罗花的灵气尚未散尽,这样或许还能暂缓你的异变。”
君疏月听完曲灵溪的话只得在心底暗中苦笑,他与城心的母花有着天生的感应,母花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败落,直到他三个月前发生异变的那一次,母花已经彻底衰亡。正因为她已经死去,聂氏皇陵中的父花才得以苏醒。
“待风雪稍停我们就继续上路吧,要在天黑前赶到浮方城。”
君疏月的目光穿过那片雪林看向远处那座犹如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黑色城池,七星塔座已经坍塌,冰原上只剩下一座荒芜的废墟。
那里已经埋葬了太多冤死的亡魂,君疏月不知道那里会不会也是自己的最终归处。
冰原上咆哮的风雪一直到了临近日暮方才止息,君疏月在马车中调息了半日之后脸色已经稍有好转,他醒来时曲灵溪已经坐在外面驾车上路了。马车缓缓穿过雪林时,识欢忽然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君疏月看着他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不禁问道:“怎么了?”
“那天,我就是在这里刺杀了项天陵。”
识欢望着眼前熟悉的画面,幽幽道:“我曾经那么相信你和许南风,以为你们是唯一能够将主人救出苦海的人。”
“识欢……”
“如果我一直留在主人身边就好了。”
一招踏错,满盘皆输。识欢的话让君疏月无言以对,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因为他们确实算计了段闻雪,也确实害了他的性命,而且他无法告诉识欢从段闻雪将玉髓经传给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步向死亡。
“你要杀我,就在段闻雪离开的地方杀我吧。”
君疏月轻轻叹息道:“这样,他也许能够看得到。”
他的话让曲灵溪和识欢都不由一震,曲灵溪忍不住猛地一抽马鞭,马车在冰上猛烈地晃动了一下,君疏月一时不稳险些从座上摔下,没想到却是识欢伸手扶住了他。
他只是一个本能的反应,但在扶住君疏月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愣住了。
对本该恨之入骨的仇人都有如此温柔,你的心真的一点都不冷。
“再说老头子不喜欢听的话,马上就把你丢到车外去。”
曲灵溪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车外飘了进来,君疏月忍不住笑了笑,他将识欢扶着自己的手轻轻推开,淡淡道:“没关系的,听从你自己的心,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识欢虽然语气凶恶,但急于掩饰的目光却透露了他的心事。他的心本应该被仇恨磨砺得刀枪不入,可是为何却总是在君疏月面前一次次地沦陷。他明知道所有的温柔相待可能都是陷阱,却总是忍不住对他依赖。
“我一定会杀了你,不会再对你心软!”
识欢说罢,一拳狠狠砸在了车厢上:“你休想再迷惑我!”
这一拳刚落下,整个马车就突然猛地震动了一下,车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君疏月感觉到有股异常凛冽的杀意正朝着他们聚拢而来,他推开车门一把抓住曲灵溪将他推回到车中,自己飞身而出从他手中接过缰绳用力一扯,将两匹受惊的马稳了下来。
而这时马车一前一后已出现了一红一黑两道人影。天边残阳如血,血光映在他们两人的兵刃之上,透着凶戾和不祥。
“原来是你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浮方城的两位天阁阁主苍廖和龙寂。此番池寒初入澜城,他们虽未跟随,但暗中一直都有联络。君疏月甫一离开北沧境内,他们两人便马上赶来狙杀。
“我与你本无冤仇,但你杀了阿雪,我必要替他报仇!”
苍廖与段闻雪私交甚深,当日又亲眼目睹段闻雪死在君疏月手中,其中的仇恨可想而知。而龙寂与他素来是形影不离,他要报仇,龙寂自然也是生死相随。
“我倒是真的羡慕段闻雪,能这么多肯为他不顾生死的知己朋友。”
君疏月话音刚落,识欢也从马车中一跃而出。他看到来人是龙寂和苍廖,不知为何心中非但不喜,反而有些莫名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