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再也不敢动。
舱外,灰蒙蒙的月色映着水光。船舱里半明半暗,官兵一时鼾声四起,有人在咯吱咯吱磨着牙齿。
马扩轻轻摇摇手,倒退着身子,慢慢从舱内挪了出来。赵榛见阮小七还想朝里走,赶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襟,用手指指舱门外,自己也跟着从里面退了出来。
阮小七心有不甘,四处看看,又向前走了几步。一伸手,将挂在木墙上的一张弓和一壶箭摘了下来。
阮小七转身要走,不防备脚下忽的一绊。原来是睡在最外面的一个官兵,睡梦中突然伸展了一下腿,刚好横挡在阮小七的脚底下。
阮小七暗叫不好,身子猛地向前倾倒。急切间,他不由自主把手中的弓向下一杵。只听“咚”的一声,弓头戳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舱内的阮小七,舱外的马扩和赵榛,都是猝然一惊。马扩和赵榛一下子回过身,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海浪拍打着船舷,汩汩有声。
船舱内,有人翻了一个身,胳膊打在旁边人的身上,“啪啪”的响了两下。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什么梦话。不一会,舱内又安静下来,鼾声如雷。
阮小七一手扶着舱壁,一手握着弓,紧张地注视着地板上的官兵。过了一会,见无人醒来,方才松了一口气。他俯下身,轻轻将那人的腿移开,蹑手蹑脚,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人在船上绕了一圈,四处察看,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把船弄走。
“干脆我进去,把那几个官兵一刀一个,全都宰了,咱们驾着船跑就是了!”阮小七捏了一下鼻子,说道。
“阮爷这法子,倒是干净利索,省事。”赵榛微微一笑,随即摇摇头,说道:“可万一不能一下子全部要了他们的性命,惊动起了大队的官兵,可就不好办了!”
马扩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先把船弄到海上去,离得官兵的水寨远了,再想办法解决他们。七八个官兵,咱们三个人,想来不成问题。”
赵榛和阮小七点头称是。
马扩抓起丢在船头角落里的一段绳子,走到舱门口。赵榛和阮小七一边一个,将舱门关好。
马扩将舱门上的抓手扣好,用绳子缠了好几道。随手使劲拉了几下,感觉很是结实,放下心来。
赵榛把系在岸上的缆绳解开。阮小七跳下水去,用力将船朝海湾里面推。
大船轻轻地晃动了几下,随即慢慢朝前移去。阮小七跃上船来,和马扩一人一只桨,拨开水浪,向外划去。
大船移动的很是吃力。费了半天功夫,才将船身从那几艘船中间移了出来。
左右前后都是船只,只有几条窄窄的水道可供通行。极目远处,海面上黑沉沉的,似乎有些浓重的云影在空中飘着。
大船磕磕碰碰,行动迟缓,三个人的心里也一阵阵发紧。阮小七不由地焦躁起来,手里的船桨也加大了力气。哗哗的水声,在静夜里传出很远。
赵榛吓了一跳,忙叫道:“阮爷,动静小些啊!”阮小七这才手底下放缓,却仍旧把那木浆划得翻卷飞动。
月亮快要落下山去。水面上灰蒙蒙的,腾起淡淡的雾气。四周的水寨里静悄悄的,连灯光也看不到了。
大船才走出去不到十丈远,忽听得背后有人在喊:“不好了,有人偷船了!”
三人骤然一惊,急回头看去。见一名官兵正站在船头,面朝这边,大声叫喊。这艘船,正是此前阮小七淹死的那个官兵所在的船。
船上本只有两名官兵看守。那名官兵出来撒尿,被阮小七结果了性命。另一名官兵睡到半夜,被尿憋醒,看看旁边不见了同伴,便走出舱来。
他立在船头,正待解衣撒尿,忽听得不远处阵阵水声响动。侧目一看,旁边的船只中间显出一个很大的空隙,那一艘大白船已不见了踪影。再往前一看,那艘白船正悠悠地往海湾里驶去。而船上,模糊的几个人影,正在摇桨鼓帆。
官兵在船头跳了几下,再也顾不上撒尿,扯开嗓子大喊起来。喊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几只夜鸟从岸边的树上惊慌飞起。紧接着,好几艘船上亮起了灯光,片刻间人声杂乱。
马扩和阮小七放开船桨,趴在了船板上。赵榛也丢下帆绳,俯身躲在一堆干草后面。
月亮已经下去了,夜空深沉渺远。
灯笼火把照得亮堂堂的,如同白昼一般。离得最近的几艘船上,十几名官兵摇着桨,正向这边赶过来。
阮小七着恼,拔出刀,就想出去厮杀。马扩扯住他的衣裳,小声说道:“阮爷,弓箭给我!”
阮小七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背了弓箭,忙回手解下,递给马扩。马扩接在手里,单腿跪在船板上,张弓搭箭。双臂拉开弓,手一松,一直弩箭疾飞而出,正中最前面一名官兵的咽喉。
那官兵哀叫一声,手猛地一抓脖子,船桨登时掉入水中。紧接着,他的身子一个趔趄,从船头栽入了水中。
几朵水花泛起,闪着血光。官兵的身子软塌塌地浮在水面上,再没了动静。其余的官兵吓得大叫,惊慌乱跑,都将身子趴在了船板上,再也不敢上前。
“好箭法!”阮小七不觉赞道。马扩微微摇头,又捻出一支箭,冲着十几丈外的船头猛射出去。
那船上,一名官兵正偷偷抬起头,朝这边窥视着。猛然间眼前一闪,一支箭已到了跟前。他惊慌不迭,竟然站起身,想往另一边跑。
他不跑还好,这一跑反倒成了活靶子。这支弩箭不偏不正,恰好射在他的面门。他大叫一声,牙齿崩碎,弩箭竟从口中一穿而过。他一声不吭,仰面朝天,跌在了船板上。
“好!”阮小七又叫了一声。说来也巧,这被射死的官兵就是刚才发现船只被偷、喊叫示警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