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姨奶奶和秋月紧紧贴到了一起,来了。
杨升的声音随脚步越来越近:“没什么,姨奶奶从前待我不错,现在遭了难,我来送一程。”
“呵呵,杨哥,你倒是个重情的人——哎呦!”
马车一阵猛烈晃动,被从前面车辕上推下去的男仆之一摔在地上,痛得大叫:“杨哥,你做什么?!”
杨升背着包袱,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老冯,得罪了,咱们一道处了几年,我不想对你下杀手,你自个儿走罢。”
男仆目瞪口呆:“杨、杨哥,你疯了吗?”
他嘴上说话,却看着杨升手里的匕首不敢动弹,杨升也就不再理他,向另一个男仆道:“下来吧。”
那男仆还是个刚十七八岁的小子,更没见识过什么,慌慌张张地丢下马鞭,从车上跳了下来,还把自己崴了一下。
杨升紧盯着他们,攥着匕首,到了小子身边,忽然用力踹了他一脚。
小子火气被踹上来:“杨升,你——”
“不带点样子,你们回去也不好交待。”杨升打断他。
两个男仆便一齐怔住了,然后眼睁睁看着杨升上了马车,拽起缰绳,挥鞭便走。
两个人下意识追了几步,追不上,又犹豫了,面面相觑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是杨老爷置办的家奴,平日规矩就松散,紧要关头又哪豁得出去为主家拼命。
再说,杨升也不算外人哪。
那这算怎么回事呢?
继大奶奶被沂王府掠去之后,姨奶奶又被家仆带着私奔跑了?
“……杨哥心挺大的,姨奶奶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最终,男仆老冯咧着嘴感叹了一句。
杨升驾着马车沿路狂奔。
他常在城里乡下两地来往收租,也去过京城报信,会赶大车,对附近的道路都算熟悉,一心想要在杨家得信之前,逃得远些,为此连周姨奶奶和秋月的绳索也来不及解开,只把匕首扔进车厢,秋月拾到了,慢慢磨蹭着把两人手上的绳索都割断了。
“杨升,天快下雨了。”周姨奶奶脱困之后,掀开车帘向外张望,有些忧虑。
城外旷野之上,大片乌云层涌,风渐渐也起了,暴雨将临的压迫感更强。
“落刀子也得走!”杨升在风中喊道,“至少要赶到运河边上去。姨奶奶,你担待些,坐稳了。”
到了运河,找到船家,北上入河间府,他们才能算脱离了青州范围,暂时安全了。
“别担心我,”周姨奶奶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贴到车厢壁上,咬牙道,“你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知道!”
杨升答应了一声,一记马鞭子甩到马臀上。
两炷香后,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酝酿了良久的雨势来得又猛又急,天地间冲刷得一片白茫茫,杨升坐在车外被雨打得睁不开眼,马蹄也在泥地里打滑,几次差点把车厢带翻。
但杨升仍不敢停,逃命途中,多逃出去一里,就多出一线生机。
现在他们要是被抓回去,可就真没活路了。
东倒西歪的剧烈颠簸中,终于雨势渐小,视线里出现了一条茫茫大河,堤岸边的码头停泊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
因为这场雨,不少船只的出行被耽搁了,又有新的船只停进来躲避风雨,将整个码头挤得水泄不通,此时眼看着雨点从黄豆变成了细线,船老大们纷纷出来,嚷嚷着要抢道出行。
杨升早已淋成了一只落汤鸡,但他不觉得疲累,振奋地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车停下,跳下车后去掀车帘:“姨奶奶,到了,快下来,我们去找船。”
周姨奶奶脸色煞白,捂着肚子,抖着嗓子纠正他:“别再叫我姨奶奶,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妹妹……”
沂王府提供的路引上,她和杨升的新身份就是一对兄妹。
杨升反应过来,忙道:“是,是,小妹,你怎么样?肚子疼吗?”
周姨奶奶动了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