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撤!”张昭华嘶声力竭地吼道:“冲出城门去!”
汉王已经奋力策马冲了出去,也在张昭华的马屁股后面打了一鞭子,马就狂奔起来,跑了七八步,就见正对面的城门楼上火光一闪,轰地一声,一枚炮弹便呼啸着打过来,重重砸在张昭华刚才的位置上!
登时一阵山摇地动,五六匹马全都被炸得血沫横飞,待烟尘落定,那地上竟被砸出个大洞来。张昭华此时才忽然想起来,鹰扬卫有京师戊字库里的火器,火炮、投石机、床子弩,这些在刚才守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到!明显是一场诱她深入瓮中捉鳖的大计!
“门要关了!”两扇大门在她眼前渐渐紧闭起来,而这时,张昭华几乎冲到街口了,高声呼喊:“快冲过去,打开城门!”
门底下还有无数士兵,刚才那一声炮仿佛只是发动进攻的信号,炮响之后,大街两侧的屋顶上,翻出两排弓弩手。双方距离如此之近,弓弩手们根本不用特意瞄准,就能把箭矢准确射到孝陵卫的身上!
只见弓弦响处,箭矢便如雨点般纷纷落下,无数孝陵卫随着惨叫声落马。张昭华的马脖子上也中了一支箭,然而似乎插得不深,也多亏这马鬃厚,也善躲避,驮着她奔腾跳跃着。但她却被这箭雨吓住了,不受影响的只有高煦了,他驱使着孝陵卫继续前进,将两扇紧闭的大门使劲拉开。
孝陵卫虽然比不上三大营战斗力,却也有独特的精神,他们临危不乱,知道服从命令,在高煦的指挥下,从背上取下盾牌叠在一起,将张昭华和高煦围在当中,抵挡住了弓箭的射击。
高煦道:“将他们的绊马索砍断!”
门已经被枪夹住,但是绊马索是大敌,已经有若干个人被这东西拦下,一头摔落在地上。高煦临时组建了一波防线,抵挡箭雨,十几个士兵冲过去,将绊马索砍断之后,却不妨城楼上已经下来了士兵,双方毫无缓冲,只能展开激烈的厮杀!
“炮,瞄过来了!”张昭华大叫一声,从包围圈里出来,那大炮的炮口,已经转到她这里,不过第一发炮弹呼啸着砸在了斜侧,破碎的弹片直射一下子割破了张昭华的眼角,她只感觉右眼猩红一片,看到的东西也都是红色的。
“常森!”高煦似乎看到了某个人,目眦尽裂:“阴魂不散!”
似乎有一个人策马而来,张昭华还来不及细看,就被高炽抓住了领子扔在了马背上,陈治東随扈在一旁,立刻裹挟着她出了城门。
“高煦——”张昭华看不清楚他那里的情况,大叫起来。
“朱高煦!”常森长枪一挺,直取高煦咽喉,狠辣无比:“久违了!”
“来得好!”高煦哈哈一笑,随手捡起一把朴刀,刀尖一下子迎上去,生生架住了长枪,随即横起一扫,直取对面之人的心口。
这一下直打得天昏地黑,然而常森是要追赶张昭华的人马的,捉住高煦一个不算成功,鹰扬卫中便有人举枪瞄准了高煦,正要牵动火绳,却忽然被从天而降的和尚们打得猝不及防。
“阿弥陀佛,”为首的净空举起铁棍一片横扫:“真是一场杀孽!”
高煦趁机脱出来,跃到马上,头也不回地逃出了金川门。鹰扬卫等人左冲右突,都被这十几个僧人死死拦住,就感觉他们虽然只有这些人,却仿佛千军万马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
“道衍的一帮走狗!”常森不见这群和尚也就罢了,见了就怒火滔天:“全都给我杀了,不留一个!”
火器上来,再好的功夫也抵挡不住,“砰砰”的枪响过后,霎时间倒下了五六人,剩下的和尚却依然恍若不见,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鹰扬卫,不让他们冲出城门。
“都下地狱去吧!”常森桀桀大笑起来,手一挥,又一轮枪声响起。然而净空却腾空飞起来,捏住了他的脖子:“就是下地狱,也要带着你这个魔王——”
带着更多人马赶来的练珍就眼见着硝烟的黑雾后面,常森的脑袋像是圆圆的包菜一样打着旋地从半空中降落,一双眼睛还睁地大大地,仿佛不敢置信。
北京皇宫里,皇帝还躺在冰冷的龙床上:“胡灐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他窜回了京城!”
床前听训的勋贵和赵王、太孙等人,全都不敢说话。这一次的浩劫简直如平地惊雷一般,震得所有人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帐内皇帝似乎轻微地嘶了一声,太孙急忙道:“皇爷爷,让海公公给您换药吧。”
三大殿起火的时候,皇帝指挥人手救火,却不妨皇宫里冲进来白莲教徒,虽然很快就被护卫剿灭了,但是身边却冲出来一个老太监,在众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刺伤了皇帝。
这老太监还一直是给尚衣监负责给皇帝更衣的,却不知道他隐藏地这么深,而且差一点就得手了。那匕首的确刺穿了皇帝肩膀,但万幸就是匕首上并没有涂抹毒药,否则大明这个时候真的是变了天了。
“不用,”皇帝咬牙道:“朕这身子在战场上打熬出来了,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白莲教和建文余孽,才是朕的心腹大患!这一块毒瘤一日不割除,朕看这大明江山,一日都不得太平!”
“皇上说的是。”英国公张辅道:“如今南京的确是危在旦夕,鹰扬卫附逆,罪不可赦,臣请陛下即刻发兵,镇压叛乱!”
“他既然敢回来,”徐景昌道:“这一次就断然不能让他走了!臣请陛下恩准,由臣带领都督府官兵,解救南京!”
徐景昌的父亲徐增寿被建文手刃于阶前,这杀父之仇叫他永远难忘,他这一次终于等来了机会,要亲自带兵去南京报仇。
“大兴、宛平周边,都搜过了吗?”皇帝忽然问道:“朕说过,一个都不能放过,哪怕是跑到深山老林里,也要给我刮地三尺搜出来!”
当日攻打皇宫的白莲教徒被京卫和宫门守卫两相夹击打散之后,就溃逃躲避,北京城里已经戒严,挨家挨户搜捕过了,剩余的人流窜到了其他地方,皇帝派了成国公朱勇带五万兵马开始追剿,但现在明显说的是南京的事情,而南京又比北京情势艰难百倍,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避而不谈。
“皇爷爷,”太孙朱瞻基急道:“我父亲母亲,都还在南京,南京没有援助,如今是孤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