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事儿严重啊,听说伯爷愁得那天在营里开骂呢,那边的兄弟说,这两天看着伯爷都老了好几岁似的,愁着怎么跟长安交待。&rdo;
武明贞从小练得耳力好,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落入她耳中,她心想,要是安定伯知道天子此刻就在他下辖的城里,可不是更好玩了。
&ldo;那又能怎么的?这不没办法吗,那天晚上,西魏人根本不是为了来攻城,这帮孙子晃我们一枪呢!可咱们难不成要把朔方城丢掉,去保一个高阙塞?现在好歹是把城守住了,知足吧。&rdo;
&ldo;可是没了高阙塞,这下咱们守着城也……那话怎么说来着,跟有人在背后拿刀顶着你差不多。&rdo;
&ldo;锋芒在背是吧。&rdo;
&ldo;反正就是这样了,这一仗脱不了了。&rdo;
那边垂头丧气地骂着,城门这边漫长地检查后,她们被放进了城。武明贞瞥了瓮城一眼,打量藏兵洞的布防,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萧怀瑾如今的落脚地点,是城内一处民居,信报是监察卫递给郦清悟的,问着路便可以找到。
众人牵着马,走在略有点萧条的街道上。武明贞沉声道:&ldo;西魏人也学聪明了,看来那天晚上攻城,是为了拿下高阙塞。&rdo;
但安定伯即便猜得到,也不得不保朔方城,放弃了高阙塞。趁他救城的功夫,拓跋乌两万骑兵,就把高阙塞拿下了。
可战争中总是难免如此,两害相较取其轻,要是失了朔方城,晋国等于门户大开,后面的国土一片平坦更面临灭顶之灾。
但高阙塞被西魏人占领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他们源源不断地进攻朔方城更方便了,甚至可以切断朔方城与关内高朔县等地的联系,让这里变成一座孤城。
但这暂时不是需要她们操心的,武明贞了解安定伯,他是老将了,年轻时跟着老安定伯戍边南诏,延祚四年后又调来西北,虽然为人略有迂腐,脾气也暴,但用兵上他心里应该有数。
只是她的推断,无疑使众人心情更加焦虑。眼下看,西魏人攻城是势在必得,她们必须赶在开战之前,同天子一道离开此地。
白婉仪的步伐越来越慢,她的视线从城墙上偌大的隶书&ldo;朔方&rdo;二字上收回,十多年了,这二字依旧古朴,每个棱角都未变。
但这里又毕竟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因战乱摧垮的房屋更多,有的得了修缮,有的失了屋主,一排排废弃的房屋,呲牙咧嘴伸头戳眼地矗立在巷子后,屋顶上长着杂糙,在细碎的落雪中黑压压地沉默着。
还是一样的街道,走的人却再不同。她踏在青石路面上,听着马蹄落地的声音。当年领着她的高大身影已经不在了,那往日熙熙攘攘的繁华也清冷了,人们脸上的愁苦更多,为这艰难存活的世道。
物是人非。
也因有故人在此,而近乡情怯。其实她本不想来,不愿再见萧怀瑾。但德妃和武修仪都坚持,她也想离开中原,才跟随她们这一路。
可眼下真正要面对了,却还是做不好准备。她想了想,重新戴回了面纱。
一路随德妃她们走到这里,帮助劝陛下回宫,看着他安全上路就好了。她不会再回长安,此处便是告别。
她们问着路走了半个时辰,雪渐渐又下大了,天色有些暗沉,而萧怀瑾暂居的院落,终于斑驳地矗立在她们眼前。
是再普通不过的民居,木头因腐朽有些发黑,裂fèng里长了几个小蘑菇,地面的积雪被清扫过,如今又落了薄薄一地……
&ldo;哗!&rdo;
一盆水,冲着她们泼过来。
武明贞眼疾手快地跳开,何贵妃就比较倒霉了,她被泼湿了裙角,还能闻到馊味。
院子门口,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大叔正拎着空盆,神情讪讪。他每天做饭都在门口倒污水,谁知道这么赶巧呢?
何贵妃阴着脸,正要发作,想了想什么又忍住了。所有人都默契十足,屏息凝神在等何贵妃发火,谢令鸢甚至做好了劝架的准备,半天没听到动静,不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