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站起身疑惑地瞪着叶青:“谁让热油给烫了?”
周围打水的邻居都一怔,二楼炸丸子的香气整栋楼都闻的到,她这么说是啥意思?谁烫到了?
叶青笑笑:“几个丸子算不上什么,我就是来提醒你一声,那油可是滚烫的,别把你家二臭烫坏了。”
宋招娣的脸腾地红了,把铁锅往地上一放,气急败坏地指着叶青:“你啥意思?你不能诬赖人!谁看见我家二臭偷嘴啦?谁看见啦啊?”
叶青无奈摇头:“几个丸子罢了,我又没说什么!”
虽然叶青什么都没说,但是周围人都听出来话头的意思。昨天大臭才刚把自家的口粮一顿吃光,今儿二臭又去别人家偷嘴被热油烫着,这几个孩子让他们妈养的忒没出息!
“欺负死人啦!”宋招娣坐地上就撒泼。
这年头都吃不饱,街上流浪儿偷一口吃的不稀罕,爹妈没死光就跑邻居家偷嘴可是丢脸的事儿。
“算啦,大臭妈,小孩子挡不住的事。”
“就是,小孩子哪有不馋嘴的?”
“不就是几个丸子吗?谁家还没吃过咋地?”
尽管心里明镜似得,大家伙还是七嘴八舌的劝宋招娣,谁也没搭理叶青。刚才自家孩子都吵闹半天了,要不是狠心打了几巴掌,估计都得跟二臭一样去丢人。
叶青对自己拉仇恨的行为一点都不在意,小孩子馋嘴不是大毛病,但是讨要不到就砸人家的锅可是大问题。
不是要吃么?那就给你吃,热油淋手上的滋味也好好记住。别人家的东西哪是这么容易就吃到自己嘴里的?
叶青上楼时听到招娣屋子里传来二臭杀猪般哭豪声,知道宋招娣终于肯管教孩子了。
早干嘛去了?昨天那么大动静不信她没听见,踩坏人家的锅,烫伤了人居然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叶青现在倒也明白田婆婆为什么放着大房间不住在楼梯间凑合。
小洋楼的人除了贾工,几乎所有邻居对田婆婆都是敌视,立场划分的异常明确。他们宁肯替宋招娣打圆场也不会帮田婆婆说句公道话。
叶青不懂他们在仇视什么。
一连好些天,二臭在楼里看见叶青就像见了鬼似得,扭头就跑。
半夜人们都在熟睡时候,从北泽省城开往新南市的火车还在哐当哐当的慢速行驶。
徐友亮看着对面车座上的姑娘直皱眉:怎么最近都是找爹的?还都让他给遇上了?
“警官,俺还饿。”
徐友亮无奈把最后两个包子放到桌上:“我再说一次,现在是新社会,别叫我警官!”
大妮儿忙不迭的点头:“是,是,俺记住了,警官。”
昨天夜里她抹黑偷跑出来,出了村子沿着大道往西跑,天大亮了才到了个城镇摸样的地方。一打听居然是县城,离着省城还好几十里地呢。
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以前常听寡妇婆婆说当年在县里下馆子的事儿,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县城,说啥她也得开开眼界。
馆子里的胖招待找她要粮票,她哪有那东西?从怀里把一个袁大头拿出来,这可是她婆婆的命根子。当年抄家时候藏在墙缝里留下来,总共就六个,她顺道都带了出来。
没想到胖招待根本不收,还吵吵着要把她扭送到公安局。
公安局不就是警局吗?她未见过面的公公以前就是警察,可惜现在已经变了天,要不然谁怕啊!夺路跑出来,朝着西边大路一直走,下午时候终于找对了地方,这回才是省城。
在饭馆子门口蹲着好半天没敢进去,她怕再让人给抓了。
天快黑时候她忽然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来下馆子,大盖帽跟相片上的公公差不多,这不就是警察么?过去求他给点吃的,没想到那警察还挺和气,买的大肉包子分给她两个。
吃完她一路跟着,走着走着就看见赵秀兰说的老么长的洋车,这就是火车吧?
迷迷糊糊上了车,对面那个警察的脸就跟要吃人似得。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完自己小时候被卖的遭遇,那人的脸色才算好些,还给她买了车票。
大妮儿捧着包子,眯缝着眼睛打量对面的男人。
高鼻梁薄嘴唇,眼睛厉害时候能吓死人,笑起来弯弯的又像山里的狐狸。个子也高,看着比虎子哥还高了大半个头,肩膀宽宽的,腰杆子笔直,怎么看都让人踏实。
看着看着,大妮儿就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