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业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摇头叹息道:“老朽无能无力,至今还未研究出救治的药方。不过从古至今,瘟疫的爆发到其控制都需要一大段时间,或许再过段时间能有所进展也不一定……”
虚无缥缈的希望,能期盼吗?
平阮儿的心愈发沉了,大旱、瘟疫、战争……紫琉国还真是挑了个好时机!赤焰国就算不败,也会元气大伤,只怕还会从强国之列除名!
不过这不是她操心的问题,她只需要打嬴这场仗就好了。
“那位公子还劳陈老细心照料。”平阮儿恭敬道。陈老是飞羽骑中唯一不用通过骑术考核的人,地位举足轻重,就连平阮儿也得礼让三分。
“元帅放心,老朽份内之职,定当全力以赴。”
“那就辛苦陈老的。”
“老朽先退下了。”
平阮儿点头,陈老便退了下去。
看到陈老离开后,平阮儿定定地站在原地,双目放空,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来坐到椅子上,对李朗说道:“坐吧。”
李朗却杵在原地,没有挪步的意思。
平阮儿不由得抬起头来,眼神与李朗对视。只见李朗的眼中似乎带有某种倔强与坚持。
“你又怎么了?”平阮儿不由得出声道。
“您不该回来。”
平阮儿挑眉,眼角挑起凌厉的弧度,“你是要本帅将惩罚提前?”
李朗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地砖,郑重回道:“属下这条命是元帅救的,全凭元帅处置!只是,您不该回来!”
“砰!”
平阮儿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满脸怒容,“我看你是愈发放肆了!”
“忠言逆耳,您,任性了。”李朗垂首。从平阮儿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乌黑的头顶与宽厚的双肩,莫名地让人觉得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叫不屈的东西。
寡言少语的李朗呀,果然不适合说话,一开口就令她一如既往地厌烦!
不过……
“哈哈哈!”平阮儿突然笑了起来,含笑的眸子底下却隐匿着一抹冰寒,直刺李朗而去,“本帅便是任性了!又何妨?”
李朗猛然抬头,眼中划过惊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冷然道:“沁阳县已是死城,壮士断腕乃最好选择,您怎能为了……而让苏将军独身一人指挥凌冲之战?若是失败……”
“不会失败!”平阮儿骤然打断他的话,然后偏头望向窗外,沉声道:“我,相信猴子。”
“可是……”
“没有可是,而且有第一军师宁有意在,相信不会出什么纰漏。”
“仅仅为了试探宁军师,您就以身犯险,实在是……”
“够了!”平阮儿冷喝一声,但当看到李朗挺直的背脊与那副无畏无惧的表情时,眼中的冷意却慢慢地松动了下来。李朗是她亲手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比苏珉跟着她的时间仅少两年,这个男子虽不如苏珉那般活泼,却有着自己的坚持与固执,有时候,哪怕就是她,也拧不过他的性子。
语气也不由得放软了下来,解释道:“壮士断腕,说得容易,然而真要做了,不但民心不稳,恐怕我这征东大将军也做不下去了。朝里朝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沁阳一丢,而且是被我主动丢的,与吴县令的鞠躬尽瘁一比,只怕弹劾的奏本会立刻堆积成山。而至少现在,本帅还不想离开这个位置呐……”
在其位才能谋其政,若是她下去了,赤焰国,说不准会是什么样子呢!不是她自恃过高,而是她一直以来驻守东面边境,比起其他将领对东面一线都要了解得多!而且此番遇到史子孝这般强悍的敌手,她也忍不住有些激动。何况当年父亲就是在与紫琉国的战役中负伤致死,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脱离这个位置!
至于试探宁有意,只不过是顺带行事而已。
李朗自然知晓这其中利害,不过他还是坚持认为,沁阳县更危险!因为如今这里已经沦为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感染瘟疫!
“我相信猴子,正如相信你,所以,此事就此揭过,莫要再提。你也莫要在给我脸色,来,笑一个?”平阮儿说着竟然伸手准备去捏李朗的脸。李朗急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望着自家毫不正经的老大,眼中划过劫后余生的庆幸光芒。
“小时候你胖嘟嘟的,可好玩了!”平阮儿无比惋惜地捻着手指,一副怀念神情。李朗不禁有些尴尬恼羞,说得好像老大小时候比他们大多少似的,那时候她分明就是个牙都没长全,说话还漏风的小屁孩罢了。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屁孩,却是早期追随平阮儿的所有士兵心中的噩梦,她就是一个魔女,那小小的魔爪不知道捉弄了多少人!而他,这张脸一直被摧残了十多年!以至于现在一看见她伸手,他便下意识地往后退。
“好了,不逗你了!”平阮儿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然后直接走了出去,背对着李朗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道:“本帅回去睡觉了,你也早些睡!”
李朗回转头来看见的便是她潇洒至极的身影,仿佛这几日的疲累都不曾出现一般。目送她一直走过庭院,出了大门,直到身影消失在院墙之后,这才收回目光。心中不由得疑惑:老大,你的心思究竟有多深?
话说这头平阮儿出了正庭大门,却没有马上回房休息,而是拐去经护法所在的房间里探望了他一番。看他睡得正熟,又向旁边服侍照料的人询问了一番他的情况,听到他已经无碍后心才放了下来,这才转身回了房间。
借着路上的时间,她将脑中纷乱错杂的思绪理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