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去就去,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我还怕了你这个黄毛丫头了!”赵老太掐着腰不依不饶,嗓门高的隔壁屋子病房的人都能听到。隔壁屋子有人用力地锤了捶墙,骂了几句。赵老太还是只当没听到,继续大声嚷嚷,别的话她也不会说,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反正她吵架的秘诀就是嗓门要大,仿佛只有嗓门越大她就越能打胜仗似的。“妈,你小点声,隔老远我就听到你动静了……”这声妈叫的是赵老太,赵小芸觉的耳熟,转过头来看人。“翠梅,你回来了啊……”赵老太语气里带着欣喜,立马就迎了过去。“大姑……”赵小芸喃喃。来人正是赵老太的大闺女赵翠梅。赵翠梅已经四十多岁了,长相上挑不出毛病,个子还高,在赵家这些个哥兄弟中是最出挑的,不到二十岁,就凭借外貌上的优势被镇上的老师保媒,嫁给了在市里工作的干部。年纪轻轻就一朝变凤凰,赵翠梅的人生不得不说是有多顺风顺水。当然,与此带来的弊端也是根深蒂固。早早地嫁人,过早的享受了到了村里人享受不到的富贵,见识到了大城市里的生活方式,这让赵翠梅很看不上家境贫寒的老家人,将她生养长大的父母她暂时不待见,更何况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们。老家有什么?赵翠梅一个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还不是那几亩田地,一间破房子,还有三只整日里只知道咕咕咕咕叫唤的老母鸡,还有一不小心就会踩上的满地鸡屎。农村的环境脏乱差,农村人一年不洗澡,乡下父母观念老旧,兄弟们没有见识。一整个大家族的人,就只有她一个出息的,赵翠梅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家里这些土包子。没有啥感情,自然是不愿意有任何交集,在市里扎根下来的赵翠梅,显然是不想和家里人再有任何羁绊。就因为这个,她已经有几年没有回过老家了,赵家二老她是看到没有看过一面,给家里人的养老钱也是托人带回来的。她怕丈夫回老家嫌弃,回去和婆婆公公们抱怨说错了话,导致旧事重提,她又被婆家人看轻。看到许久未见的老母亲,赵翠梅面上没有几分喜色,倒是看到赵小芸的脸蛋时,她的脸上有几分喜色。这丫头,是她的大侄女?赵翠梅有几分的不相信。几年前,赵小芸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子还没有发育好,肤色蜡黄,身子干瘪,人又胆小怯懦,脑子还不好用,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闪光点。赵翠梅不喜欢那时的赵小芸,反倒是喜欢长相一般,很会讨人喜欢的赵香秀。这才几年啊,她那个大侄女就变了个人,让她有点不敢相信!赵翠梅眼睛定格在赵小芸身上,一时还有点移不开。想到老公让她回村里办的事情,赵翠梅心里那点想法就更蠢蠢欲动了。要不就她大侄女?赵翠梅暗搓搓地想着,就迈开了步子,“妈,我回来了。”
嘴上叫着妈,赵翠梅走向的人是赵小芸。赵小芸看着走过来的‘大姑’,竟然莫名的觉的有些惊悚。是她的错觉吗?咋感觉她那个前大姑看她的眼神,像个大灰狼见到了小白兔?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赵翠梅对她咋样?实在不咋样!小的时候,赵翠梅还没有出嫁,就眼高手低,看人下菜碟,家境好的后生和她说话就笑脸相迎,恨不得贴上去,家境差的人她是连正眼都不愿意给人一个的,哪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赵翠梅也能让年轻的后生下不了台面。用农村的话来说,赵翠梅那是处处掐尖要强。赵小芸子小性格软弱,嘴皮子也不利索,不会讨好人,赵翠梅很是不喜,平日里根本就不会赵小芸一点好脸色。要是一直都是这个态度倒是好了,赵小芸也就习以为常了。可是今天赵翠梅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对自己那态度!赵翠梅越是笑意盎然,赵小芸身上越是毛鸡皮疙瘩。说实话,那笑容有点瘆人。“小芸,见到大姑咋不叫人!几年不见了,越发没有礼貌了。”
赵翠梅眼冒金光,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受人待见。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人,身上的那点高傲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得了了的。“好,大姑。”
赵小芸温温柔柔,“这阶段家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其实不是赵家的孩子,赵家二老也将我赶出了家门,现在我和赵家是半分关系都没有。看在咱们以往的情分上,我还能叫你一声大姑,等走出这个医院,咱们还是当陌生人的好。”
什么情分不情分的?赵小芸就是随口一说,她和狗眼看人低的赵翠梅可没有半分情分!今日要不是她的老父亲还在医院里病病殃殃的,她和赵翠梅是一句话都不想说的!“什么?我爸妈将你赶出家门了?”
赵翠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度,脸色骤然变冷,看向赵家二老的眼神仿佛也带着刀子。赵小芸微怔,原来她前大姑震惊的点是在于她被赶出家门,而不是她不是赵家的种?赶出家门,赵翠梅不是应该高兴吗?自己这个累赘终于走了,不再碍她的眼。见女儿要发火,赵老太讪笑,“翠梅,小芸她不是赵家的孩子,我们两个就琢磨着,那她留在赵家做啥子,再说了,后来我们松口让她回来了,是她自己不回来的……”赵老太其实想说,赵小芸这个小没良心的,户口都迁出去了,证明就在自己手里,想了想,她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还是不说了吧,闺女都已经生气了。赵老太又补充了一句,“没良心的给了钱,又不是赵家人的种,留在家里我们也被乡里乡亲的戳脊梁骨!走了倒是好,省心!”“闺女,爹都好几年没见你了……”赵老头沉着脸,十分不满。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赵翠梅眼里根本没他这个当老子的,赵老头心里不知道有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