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消费者,理论上,李长安也该管管那些供应商。但是倘若整个社会的大环境不能改变,那么这黑暗的世道只会不断地制造出越来越多的供应商,就好似韭菜一般,割完一茬又生一茬。仅凭李长安一人,又哪里管得过来呢?
是以,打发走了一众矿工们,李长安只能再召来李孝文简单问两句。“如今在咱们矿区给矿工们洗衣的妇人一共有多少?洗一套衣裳多少钱?”
李孝文至今还沉浸在演讲时那段慷慨激昂的氛围之中,听闻李长安有此一问,他当下自作聪明地回话:“二郎可要我将那些妇人也召集起来?”
李长安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屈指敲着桌面答道:“回答问题。”
触上李长安凌厉的眼风,李孝文才将兴奋劲给压下了。“咱们矿区给的价钱是洗十套衣裳给三文钱,至于如今有多少妇人给矿工们洗衣……小的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一二百人吧。”
——一两百人,不多!
李长安心下一定,当即令道:“登记!将这些洗衣妇全数登记造册,日后若有别的活计便先从她们中遴选。另外,给她们涨价,以后洗十套衣裳给五文。”
如此一来,即便是被逐出家门无依无靠的妇人,只要努努力一天洗二十套衣裳,也足够生存了。
哪知,李孝文听了却面露难色。“二郎,只因矿工们的衣裳脏污难洗,咱们矿区给的价钱本就比外面高了一文。如今再涨价,只怕那些妇人来的越来越多,咱们哪有那么多衣裳给她们洗呢?二郎有所不知,那些妇人远道而来,若是寻不到活计就要死皮赖脸地跪在外头哭求,实在是……”
李长安瞥一眼李孝文一脸便秘的模样,心下却已了然:矿区人多势众,那些弱女子岂敢放肆?只怕是卖劳力不成,便要打量着卖肉了。届时,哪怕李长安的规矩再严,可也架不住花红柳绿总在自己的眼前招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
“那就再腾个地方出来组织这些妇人帮忙制煤球,同样计件给钱。”
天气渐冷,李长安估摸着这煤球炉和煤球的需求量很快就会涨上来,也是时候组织生产了。
“煤球?”李孝文经李长安提醒,即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这煤球炉打造出来后先后送了一批又卖了一批,送的是三晋一带与李家有渊源的顶级世族,卖的是闻讯赶来攀附李家的中小世族。之后,这销量就停滞不前了。考虑到现如今世族中流行的向来都是卖相和气味都更加高档的竹炭,李孝文原以为这买卖是黄了,岂料天冷之后竟又陆陆续续地有人前来购买煤球炉和煤球。
由此可见,在取暖效率的碾压下,任何风雅都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而整件事如此峰回路转,李孝文也不禁暗暗庆幸自己与亲爹交接工作时将老爹的真知灼见铭记在心。
——跟着二郎做事,首要就是听话!有不明白的可以问、可以提意见,但事情一旦定下,就绝不可说酸话。若不然,打脸的时候脸太疼。
“这些人也都要登记。等明年开始制瓷,也能从她们中先行选择。”李长安又道。
烧制瓷器工序复杂,但中间的拉坯、刻花等工序都是需要细心和耐心的活计。李长安觉得:这一点上,或许女人还更有优势。
“二郎三思!”哪知这一回,李孝文却即刻出言劝谏。“女子不能守秘。若教她们掌握了咱们的制瓷技艺,早晚会被她们的父兄、丈夫拷问出来。”
李长安猛然一窒,半晌方叹了口气,只觉李孝文这“拷问”二字用地着实精妙。在如今这个时代,女子就连人身权都不是自己的。哪怕是为了一份足以安身立命的工作,她们柔弱的身躯又能挨得住几顿毒打呢?
“此事容后再议。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李长安迅速站起身,头痛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李长安的演讲激发了一众矿工的上进心,他处罚周有熊等人的手段又让矿工们见到了他的决心。之后,正经来找活干的洗衣妇涨了工钱不用再兼职了,不想洗衣裳只想干兼职的妇人又被劝走,整个矿区终于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于是,李长安又将精力转到了如何治疗李野的PTSD上来。而与此同时,吴沛的一封书信却悄悄送去了太原。
吴沛的书信送到时,李雍与李延龄二人正在为“食为天”的买卖发愁。
——不是生意不好,而是生意太好!
“明公,如今食为天日日客满,很多人都催着让再开一家。您看?”
李雍接过李延龄递来的账本看了一眼,顿觉心跳加速头晕目眩,不得不抬起头来稍微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