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本四下一望钟家今日这张灯结彩的模样,也不禁略有犹豫。“好像……是不太合适。那么这一回,长安,太舅公可就不预你了。”
“太舅公自便,”李长安倒也爽快,“依长安之见,太舅公出手于钟家也是件好事,怎么说也是肉烂在自家锅里。”
钟本得意一笑,又瞥了李长安一眼,为难道“却是这银钱方面……”
“这有何难?”李长安朗然一笑,当即慷慨解囊。“太舅公若是不趁手,只管来寻长安!”
“好,好!”钟本这才放声大笑,拍着李长安的赞道。“太舅公就知道你孝顺!”
“太舅公谬赞。”李长安亦微微一笑,缓缓地垂下了眼帘。
钟家放出的吕梁的两块地只能说是中平,但那两块地的位置却十分敏感,是太原城西边门户。钟家数代积累,不过是种了两年大豆就要亏空到不得不卖地的地步,李长安是不信的。可倘若并非为了弥补亏空,钟家此举又是为何呢?
许是试探,许是设局。
但无论如何,李长安这才刚牺牲了自己的终生幸福与钟家进行政治联姻。在还没有利用钟氏佳婿的身份为自己捞取足够的好处前,李长安是不会轻易与钟家生隙的。
所以,既然钟本跃跃欲试,那就不妨助他一臂之力,也好让自己看清楚这饵食之下藏的究竟是什么。
却是钟苍见了李长安这副乖巧体贴的模样委实心中惴惴,不由道“阿爹,您是长辈,岂能白占守拙的便宜?”
哪知,他话音方落,李长安即刻抬起头来再度向他轻轻一笑。他这一笑纯真无比,明亮璀璨,仿佛整个大厅都因他这一笑而明亮了数分。
然而,钟苍的心头却本能地微微一颤,隐约觉着自己方才应是说错了什么。
可不等钟苍深究,耳边便听得李长安笑道“既然舅公这么说,长安这儿确有一事求太舅公援手。”
“哦?”钟本斜眄李长安。
“武平侯府家的小舅子崔炎,流放朔州已有五载。这五年来,我观崔炎实心任事勤勤恳恳,想来已是痛改前非。还请太舅公上疏刑部,为他减刑。”
根据后世地球位面的《刑法》第192条规定集资诈骗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使用诈骗方法非法集资,数额较大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将处于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将处与五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下罚金。
崔炎当年所犯罪行,虽说绝对算是数额巨大,但毕竟已全部退回诈骗钱财且认罪态度良好并主动缴纳罚金。是以,李长安觉得,流放五年应该够了。
哪知,钟本听了这要求却是一脸茫然。“减刑?”
钟本这茫然无措的模样却也仍在李长安的意料之中,当即好脾气地解释“根据我大陈律令,罪犯若有舍己救人、遇敌勇猛等行为,可酌情减轻刑罚。”
“哦……是有这么回事。”经李长安提醒,钟本这才想起了他手上还有这条权力。
作为一个纯粹的封建政权,大陈律给予钟本这项权力显然与所谓的人文关怀完全扯不上干系。而仅仅只是因为朔州大营多为罪卒,万一遇到战事,有这一条律法也可鼓舞士卒勇猛作战以求脱罪。如今大陈与东燕罢兵多年,钟本的这项权力却是很少用到了。
听到李长安有此要求,钟本是真的惊到了,不由皱眉道“太舅公听闻,你在阴馆矿区……对他颇为倚重?”
——若是就这么放了,岂非失一臂助?
哪知,李长安竟笑道“正是因为倚重,才要给他自由,收其心!”
钟本闻言,不禁略略皱眉,暗自心道他若得了自由,必要归乡享福。岂能再如现在这般在你身边听用,对你忠心耿耿?
这收买人心的手段,钟本自然也有。若按钟本的意思他是绝对不会为崔炎申请减刑的,只会在崔炎刑满归乡前拿出大笔钱财赠予崔炎,照样能让崔炎感激涕零。如此一来,眼下用着崔炎是安心和省心,日后赠予钱财一样结好武平侯府,岂非两全其美?
可在李长安看来,给崔炎自由一是为了公道,二来嘛……这本是自由身为了自己的前程创业拼搏和只因身不由己故而只能听命行事,这两者之间崔炎的心气不同,能做成的事将来也必定大为不同。
当然,钟本亦知自己与李长安并非嫡亲,且李长安凡事自有主张,若是再行劝说反倒显得自己推脱。是以,他当即满口答应。“不过是一封文书的事,这事太舅公应下了!”
所谓好人做到底,钟本又接着提醒“不过,你单为崔炎求情,矿区如此之多的矿工,人人瞧在眼里,又当如何服众?……这样,以太舅公的那点薄面,多了不敢说,每年给2、30名罪卒减刑还是易如反掌的。这些名额原本放着也是放着,如今便给了你,可好?”
李长安见钟本如此慷慨,当真是喜出望外,急忙向钟本深深一揖。“长安多谢太舅公!日后定有表示!”
数载相交,钟本亦知李长安向来慷慨大方绝不空口白话,便也拍着李长安的背心朗笑道“好!好!你这话,太舅公可是记下了!”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