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媛接过纸巾,却哭得停不下来。
田君砚笃了笃拐杖:「哎呀,好日子,哭什么,快吃饭,你妈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的,你也这么大年纪的人,别在孩子面前丢人。」
田媛努力克制,却还是克制不住,依旧眼泪决堤地哭泣。
右繁霜赶紧把自己碗里那个鸡腿夹给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天真无邪地看着她:「给您,您别难过了。」
那双眼睛有些呆呆的,明媚到无邪,和小时候如出一辙,哪怕过了这么多年看起来还是不谙世事。
一下让田媛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小承欢流着口水,把手里攥到融化的奶糖塞到她手里,一直傻笑着,彼时她只觉得脏死了,嫌弃地责备,却没想过孩子哪怕傻,哪怕想吃到一直在流口水,都还是把奶糖留下来给她。
如今这一刻像是在圆梦,给她机会接过小承欢的奶糖。
田媛连忙端起碗,生怕右繁霜看不见,急切地安慰她:「妈妈吃,妈不哭了。」
右繁霜扬起温暖的笑。
田媛端着碗,强忍着哭泣,夹起那个鸡腿咬了一口。
时隔二十年,丢掉孩子的妈妈终于接过了女儿的奶糖。
什么脏,什么丢脸。
什么她都不管了。
这一刻,就算是有泥沙,哪怕已经坏掉了,她也要毫不犹豫吃下去。
田君砚看田媛端起碗吃东西了,摸着拐杖替她说完没说完的话,声音敦厚老成:「这两个春带彩的镯子,是你们妈妈特意挑的,颜色上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出自同一块板料即为双生,你们姐妹以后也要像以前一样,互相扶持,互相体谅。」
田君砚的声音温和慈爱:「明白吗?」
句芒和右繁霜同时点头:「明白。」
意识到两个人同步了,右繁霜和句芒都看向对方,忍不住破涕为笑。
邓华莲赶紧招大家动筷子,有埋头狂吃努力压抑哭泣如田媛,也有推杯换盏如田云绛和田君砚,还有碗里堆成山,长辈们还不停往她们碗里夹菜的句芒和右繁霜。还有一脸心事重重,虽然大体上是高兴,却显然有心事的右胜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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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之后,邓华莲拉着两个孩子去炫耀,右胜庭就独自去了城南墓园,他在墓林里走了好几圈,才找到了右春生的墓碑。
位置不是很好,想来安葬他的人没有花很多钱。
他提着手里的袋子,心情凝重却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难过,反而还笑了笑:「兄弟,第一次见面,我提了两瓶好酒来看你。」
右胜庭举起手里印满外文的酒瓶对着那张黑白照片,像是要让右春生看:「阿根廷的,那片儿好果子多,酒也香,我之前尝过,特别好喝,咱哥俩喝两杯。」
黑白照片上的右春生是笑着的,憨厚又朴实。
右胜庭从袋子里面掏出两个酒杯,倒满了放在右春生墓碑前:「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你也是做生意的,我们应该共同语言多。」
他席地而坐,语气和缓,像寻常聊天一样:「听咱闺女说,你吃了不少苦,早年走街串巷卖衣服,只是没能把牌子做起来,真是可惜了,不然到现在我可以和你合作,在网上卖衣服,肯定能赚。」
右胜庭喝了一口自己那杯酒:「现在电商多景气,好多电商都找我给他们开发功能维护系统,就是相当于给他们搭台架子,就和有个店面是一样的,我也给你搭一个,咱们赚大钱,给闺女花。」
右胜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撞了一下另一只杯子,却忽然哽咽道:「可是听说为了救繁霜,你自己的闺女死在了地震里。」
右胜庭看着右春生的照片,由衷觉得老天不公平,心里难受:「你是大好人,可是怎么就活不长呢?」
照片里的右春生永远凝固在了那一刻,不会回应。
右胜庭颤颤巍巍站起来,去抱
了抱冰冷的墓碑,拍拍墓碑,像是拍拍自己好兄弟的肩膀:「听说你对小芒的照顾也很多,真是
上天的缘分,我也是繁霜和小芒的爸爸,以后,我照顾她们俩,你别担心,好好长眠,你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右春生把手里的杯子举起,把酒一饮而尽,泪盈于睫,抱着墓碑拍了拍:「兄弟,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可是那张照片永远不会回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