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霏笑着摇头,恳求道:“难得有片刻清静,小姐且再容我半刻安宁。”
昭姬笑而不语,两次在酒席上见到这人,她以为她是过惯了这种生活才对,未曾想过,原是不喜喧闹之人。她又忆起方才在厅中长廊,童霏为她来送披风。于是问道:“所以将军才借故离席?”这理由似乎有些牵强。
昭姬料想眼前这人不会同外间其他男子一般对她另有所图,所以这一举动倒真有些像只是离席的借口。但事情怎么会如此简单呢?若然如此,这人必然会遭人嫉恨,倒也不像有意为之。
果然,童霏的回答解释了她所有的疑惑。童霏略显无奈,“实不相瞒,是因为蔡中郎相托,才……或许是大人见我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便给了这样一个恩惠,让我出来透透气吧。”
昭姬了然地笑着,半晌没说话。父亲在打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心性淡然,父亲却没办法也同样淡然;她不在意,父亲却不能不在意。她料想童霏也应当是清楚的。但两个人谁都不说破,都怕坏了这以乐会友的情谊。
她不说话,童霏也不开口,时间静静流淌。烛火摇晃,绘有秋水长天的屏风之上,倒映出两人好看的剪影。
一个英挺俊秀,一个身姿曼妙。那双影子随火苗的扑簌而晃动,相对而坐,各怀心事。
良久,昭姬主动打破这沉默,“既然如此……将军可有什么曲子想听?”她多留她一些时候,是否会叫父亲安心,又是否会断了许多人的念想?
童霏静静地望着她,梦呓般地开口道:“你有没有……在某一时刻,十分想念某一个人?”
“嗯?”昭姬有片刻的迟疑,随即答道:“偶尔会想念过世的母亲。”
童霏瞬间觉得有些窘迫,于是也急忙接话道:“我也时常想念离世的双亲。只是……”她欲言又止。
昭姬知道她实际想说的不是这个,抬手轻拨琴弦,道:“将军的心上人,倒是有福之人。”
童霏心中本就惦念甄洛,听了昭姬的这一句话,就好似心被人打开一个缺口,瞬间让思念满满溢出。
曾几何时,甄洛也问过她的心上人,当时她心里满满的装着的都是乔倩,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说起这话脸上呈现的笑容,和甄洛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
如今又被提及这“心上人”三字,无论是藏在心底的乔倩,还是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的甄洛,她心中有的,只是苦涩。乔倩身在江东孙家,有乔莹陪伴,有周瑜的关爱,无需她操心。甄洛不一样,在邺城,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她的手那样凉,同她的性子一样凉,寂寞春深的夜里,她只冷冷清清一个人……
没有我的日子,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在某个有星光闪烁的夜晚,心中满是思念。
悠扬的乐声自前方传来,又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昭姬开口轻声地和,声似黄莺初啼,清丽悦耳。童霏听得眼中满含泪光。那是诗经郑风中的《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听罢这一曲,童霏轻叹一声才收敛神色与昭姬道别,时候不早,她也该回去了。
打开门,迎向淡薄的月色,身后人忽然开口叫住她,她只得停下脚步,转身等待她的后话。
“昭姬有一事相求。”她说着轻咬了咬下唇,似乎是经历了一番常人不会理解的挣扎才做出的决定。
童霏展颜笑道:“小姐说哪里的话,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好,我自当全力以赴。”
她郑重地看向她,犹豫且又暗含坚定地道:“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娶我。”
童霏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一向淡然的蔡昭姬,缘何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o(>﹏
为了避免有晒幸福的嫌疑,今天说点别的吧。
最近看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些事,忽然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一些,在为别人叹息的同时,也告诉自己要珍惜眼前。珍惜眼前的时光,珍惜眼前的人。
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