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氏向兰宜的腹部看了一眼,这时兰宜的身孕已有四个多月了,看得出来了,这也是英氏先前没叫她行礼的原因所在。
“听朱典吏说,你是青州人氏?”
兰宜应:“是的。”
“听说青州将为龙兴之地,”英氏试探地问,“你家中与沂王府可有过来往吗?”
这是英氏愿意结识兰宜的理由之一,京中的那场惊变,早已随着奔腾的运河水传到淮安府来了,太子被废,沂王监国,虽因局势还未正名,但谁都知道大势所在了。
山阳县令能力不差,却一直官运不济,英氏本已死心,直到大势更改,变局之下,说不定就有新的机会。
兰宜犹豫了下,谨慎地道:“有一点。”
若是从前,她必然要说没有,但查出身孕以后,她的想法改变了,孤身在外毕竟危险,借着英氏的口,能拉一拉沂王的虎皮,她和孩子都会安全一点。
英氏眼睛亮了:“哦?你见过沂王吗?”
兰宜困难地摇头——扯谎也不容易:“没有,沂王性情孤高,不怎么与外人往来。”
英氏并不失望,兰宜一个内宅妇人,要是见过才奇怪呢。
“我们老爷听闻,沂王在青州时喜好修道,是吗?”
这在青州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不过隔了近千里的淮安府,就需要打听且也不十分确定的了。
兰宜点头。
英氏一喜:“那依你之见,送什么样的祥瑞能打动沂王?”
兰宜欲言又止。
英氏鼓励她:“你只管说,说错了也不要紧。”
她自然还要再寻渠道打听的,也不会只听信兰宜一人。
兰宜诚实道:“什么样的都打动不了,沂王不好这些。”
他那道心都是假的,亵渎道祖的话都说得出来,哪会好什么祥瑞。
英氏吃惊道:“是吗?”她想了想,自己找了答案,“是不是有人送过,被沂王斥责了?”
兰宜含糊点头。
“那就罢了,本来我寻到了一只白龟。”英氏说着有点遗憾,“只是老爷不肯,说他是朝廷命官,自该有体统,做那些曲意奉承的事像什么话。”
兰宜道:“大老爷一心奉公,正是人臣楷模。”
她心里想,山阳知县这个脾气,说不定倒能投沂王的缘法,不过这些事如今都与她无关了,她就也不再多说。
英氏听了她的恭维,则更觉得她是大族出身了,一般人哪有这么大口气,也说不出来这个话。
便笑着问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可送了信回去吗?”
兰宜摇头,又点头:“我托人打听过,他已经再娶了。”
她改口是忽然想到英氏万一好心想伸手管她这闲事,替她去青州出头,那就麻烦了。
英氏唏嘘:“唉,这么快,这样的人家也太无情了些。”
话说回来,不无情,也不会把发妻撵出家门了。
兰宜无法与她同情的目光对视,心虚地移开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不回去了?”
“嗯,我想自己养育。”
话说到此处,英氏自然明白了兰宜未出口的所求,道:“到底不容易,若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可打发人来告诉我。”
兰宜等的就是这句话,忙站起来诚挚谢过。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和英氏又有了两三次来往,英氏起初另有些用心,接触下来,倒真有些喜欢她安静的性子,因确信她的大族来历,也不以商户看视,只以礼相待。
有时也打趣问她:“待你生产后,我来替你寻户人家如何?以你的年纪品貌,带着孩子也不难再嫁,我听说朱典吏就仍然愿意。”
兰宜笑着回绝。
朱典吏确实又来找过她,只她不可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