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两个人都算不得拘泥小节的人,心结虽一时不得解,还不至于为之耽误了正经日子。圣上两口子的生活就这样大体回归了正轨。
钱元禾与绮雯都在各自休养的时候,东厂事务暂由王智代理监管,好在有邱大人统领的锦衣卫回京协助,也没什么繁冗公务。等两人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恢复旧貌。
其实朝臣们也越来越多地体察到东厂是宸妃娘娘在管了,只是因为也拿不着什么确切的证据,就没人敢于挑头指责皇帝这样安排欠妥。
不过即便有了证据,可能也没人会提,谁让现今今上的风头正盛呢。
驱除了外敌,又平息了部分内患,还因推行税赋新政既扩充了国库储备,又降低了平民的赋税压力,今上的威信达到了有史以来的巅峰,几乎也算是数十年间近三代大燕皇帝里的最高值。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平安无事了。
多年的沉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全治愈。眼下最大的麻烦,还是来自于民乱。
梵音教只是一个小教派,之所以闹出那么大的风声,只因发源离京城近,又把矛头直指皇宫而已。消灭了梵音教,只是消灭了全国多起叛乱中的一小小部分。陕西、湖南、闽浙等地仍有着大小好几股已成气候的叛军在活动。
疆土如此广大,总有地方遭遇天灾人祸,也就总有吃不饱饭的贫民。民以食为天,生命都无法保证的时候,自然是谁给饭吃就跟谁跑。
眼下朝廷财政只是稍有好转,要抚恤灾民也要从重到轻,不可能一下子面面俱到,也就不可能让全国百姓都得到满足,都不来反朝廷。
本来那些叛军单独拎出哪一股来都不是很成气候,如果及时各个击破的话,总比去跟和国打仗要容易太多了。但经历了这场大仗,军队总需要好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才好继续动兵。朝廷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叛军尚且不足为患,歇一歇,等一等也没什么。
没想到这一等,倒等出了一点麻烦。
发源江西的一股叛军的首领是个人才,原本他的势力在各路叛军当中只是中下之流,这人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拉拢游说,于半年之间就说动了几路最成气候的叛军与他联手,渐渐的联手又成了归附。
等到咸嘉二年临到尾声、就快过年的时候,这位老大已经成了五十多万叛军的总头领,风头不可一世,还称了帝,拟了个国号叫大昌——简直被绮雯鄙夷死了,没文化就是没文化啊。
鄙夷归鄙夷,这些原本不成气候的叛军一朝联手合流,共同进退,威胁就加大了好几倍。原来是被官兵追缴得到处流窜,近日却连连击溃官军,开拔着大军朝京城进逼而来。
以至于继去年被先帝的丧仪毁了春节之后,京城百姓刚享受完一个像样的年,安稳日子就又要过不下去了。
……
“你当初就不该把我诳了和国关白的事抖落出去。有了前车之鉴,让他们还如何会信我?”
皇帝真是无言以对。当初把源瑢骗过和国关白的事公开出去,还不是为了向外人显露他们兄弟齐心、毫无嫌隙的姿态么?总也不能算错吧?还不正是因为有了这个风声作为震慑,前些日子还成功收服了两股小规模的叛军缴械投降呢。
两天之前,指挥使邱大人巴巴地跑来报告说,侦察到三王爷似乎在与乱民私下联络,只是还未拿到实证。
皇帝看着他那紧张模样,有些不忍心地告诉他,在他来前源瑢刚刚来过,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已经联络上了乱民头目之一,正在企图故技重施分化和刺探他们。
源瑢还特坦白地对他说:这事我虽是先斩后奏,却一定会报知给你的,劝你别让那些锦衣卫与东厂的番子盯我太紧,不然万一他们当中有个被乱民收买了去的,事情就要露馅。
邱大人听后当即呆若木鸡。皇帝则是啼笑皆非,当然他不会为此就真撤回人手完全不去盯源瑢了,只是叮嘱邱昱一定要确保那些人手忠诚可靠。
其实他并不担心源瑢会真去勾结乱民,源瑢要是有心吃里扒外就不必等到今天了,他防备的自然是别的事。
然后,今天又收到消息,源瑢勾搭上的那个乱民头目已经被人家大昌皇帝给杀了,人家还放出话来声称:老子知道你们白老二和白老三都是一丘之貉,想骗老子没那么容易!老子是要坐江山的,老子势要与你们老白家拼个你死我活!
再然后,他就得到了源瑢的这番更加坦白更加直率的当面数落。
“这一下只能硬碰硬地与他们开打了,又要多死多少人,多花多少银子?”潭王摇头感叹,倒像是个见到自家孩子做了傻事的无奈家长。
他这些日子就是这样,该恭敬时恭敬得没挑,随便起来又是这么不分里外,私事半句不提,而说起公事,他时而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怎么听怎么正常,时而又不期然地蹦出这样一两句与情境身份完全不合的怪言怪语,怎么听怎么不正常。
表面上看,他俩倒是真有了点兄友弟恭的姿态,源瑢好像真的变“好”了。连朝臣们都有所疑惑,是不是经历了对付和国和梵音教两次联手之后,今上与三王爷就彻底化敌为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