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本就是掌握一州百万人口的州牧了,堪称封疆大吏般的存在,被这种人恭恭敬敬称之为少主的存在,又是一种何等高贵的身份?但这凤霏霏既然身份高贵,又因何会沦为一个青楼的头牌花魁呢?还有就是秦骁口中的那批黄金,徐忠猜测定然是自己从砀山郡带来的那四千五百两黄金无疑。不然这位秦州牧不会连夜冒险来找凤霏霏报信。因为明天一早,那批黄金就会被分作两份,一份由齐德龙带一批人去向邻州郡购粮,一份则交给曹知州大招难民、以工代赈。先是龙神教,再有隐藏极深的州牧秦骁,除此之外,又出来了个神秘的少主……这偌大一个徐州,还真是聚集了各方妖魔鬼怪。看来明天不能简单安排齐德龙带一群文官携金出行了,得派一些将士护卫才更稳妥。将士?对了,军马司!想到这里,徐忠眼前一亮。进入徐州后,他光顾着跟州牧秦骁和龙神教一行人周旋了,倒将掌控徐州一州兵马的军马监给忘了。他临行前查过徐州官吏的名册,记得徐州军马监好像姓冉,具体名字倒记得不太清了。但假如他能将这个与秦骁同品级的军方大佬拉到自己的阵营,那么在徐州行事定然会轻松许多。当下徐州精神一振,仿佛重新找回了斗志。眼下已是深夜,去军马司拜访军马监显然不妥。于是徐忠先回了营地。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进自己的营帐,而是刻意守在秦骁的营帐外一处草丛内,等了将近半个钟头,才隐隐约约瞅见秦骁鬼鬼祟祟偷潜回来的身影。直到这一刻,徐忠才终于确信,当时在栖凤阁的四楼,这位秦州牧的确没有认出自己来。否则,以秦骁的警觉性,一旦觉得其隐藏的身份有可能暴露,是断然不会再回营地自投罗网的。随即徐忠不动声色地摸回了自己的营帐,和衣睡下。第二天天刚擦亮,徐忠用冷水洗了把脸,便径直来到周癫的营帐。两人简单商议了一盏茶的功夫,周癫于是下达了来徐州的第一个命令:召全体徐州大小官员,开赈灾誓师大会。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军马司的一干军官。因为命令通知到徐州的各个部门,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这个誓师大会定在了下午三点。这也是徐忠有意为之,为的是避免跟那个所谓的龙神渡龙女羽化飞升一事发生冲突。毕竟此事徐忠的准备功夫已经做足,胡中杰目前还守在琅琊山峰顶等待戳破那位“龙神”的谎言。这场大戏当然还要继续唱下去!从今日凌晨开始,点将台下已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收到传单的难民。到上午八点时分,这里足足汇聚了将近三万之数。这还是因为徐州城刚刚恢复重建,许多难民都流浪在外的缘故,否则,以徐州城往常的居民基数,只怕这个数字得乘以十。足可见这个龙神教在眼下的徐州,确实已经到了近乎家喻户晓的地步。“咚咚咚!”
“锵锵锵!”
八点半,点将台上一阵锣鼓响起。那群身着奇装异服、戴着各种地府官职面具的龙神教众粉墨登场。居中是那位赤着上半身戴判官面具的大汉,他振臂一喝道:“龙神降世,九劫真仙。泽披天下,万福齐安。”
众龙神教徒和台下近三万的难民,跟着纷纷齐声高呼着这句谶语。一时呼声沸反盈天,倒还真有几分磅礴的气势。呼声渐消。随即见那戴判官面具的赤膊大汉将双手叠在胸前,道:“跪,迎龙神!”
话音刚落,他的人率先屈膝跪在了点将台上。众教徒纷纷效仿。随后是台下的一众难民。徐忠此刻混迹在这群难民中,眼见身遭的人都虔诚地跪下来恭迎那个“龙神”的到来,便也矮身蹲下,做做样子。片刻之后,就见八个戴着牛头马面面具的青袍轿夫抬着那架龙辇隆重登台。与昨晚不同的是,此时龙辇顶上盛放着一座丈许高的青铜大鼎。那个戴着神龙面具的紫袍人此时双手背在身后,左腿支在右后膝处,右脚脚尖点在铜鼎口沿上,犹如即将羽化登仙的仙人一般。躲在台下人群中偷偷朝台上观望的徐忠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让这个家伙装到了!“龙神!”
“龙神!”
“龙神!”
一时,整个点将台台上台下,俱皆是呼唤这位紫袍人的雀跃之声。场面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享受了好一会儿众人朝拜般的纵情欢呼,紫袍人才双臂一展,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紫袍人沉声开口,道:“自三月初三,洹河决堤以来,洪水滔天,灾情肆虐,我徐州广大民众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本座身为龙神转世,心系世人,奈何前世法身正于仙宫渡劫,无法借神力以助世人。”
“今本座开坛作法,勾连前世法身,以神力渡龙女飞升,向天宫倾述我徐州黎民之苦,上天有好生之德,必将降福祉于人间,保徐州今后万年风调雨顺。届时入我龙神教者,可与本座同享仙福,世代昌盛!”
声如大吕,音若洪钟。端的让人听觉精神为之振奋。此时此刻,徐忠毫不怀疑,这个紫袍人的修为,至少在武将之上。“呸,一群愚弄民众的邪教徒,也配自称是龙神转世,降福万民?哼,分明是想趁机广纳教众,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可笑至极!”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自点将台下的不远处传了过来。“唰!”
包括徐忠在内,众人齐刷刷扭头,下意识都看向了这个胆敢出声挑衅青铜大鼎上那个负手而立的紫袍人的异类。那是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文士,穿着一件陈旧的藏青长衫,面色蜡黄,似乎因为长期忍饥挨饿,缺乏营养所致。徐忠眉头微微一皱,因为这个人他确信绝非是自己安排的。看来应该是民众中少有的不受龙神教蛊惑的清醒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