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岭,孤寂清幽,正好可以排除近日困扰我的烦恼,遂隐了仙气,孤零零躺在草丛间,对着怅月星空感叹。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童音,“这是谁家的鸟儿,好像受伤了。”
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将我捧起来,“咦,连羽毛都是焦的,谁这么对你,真坏!你以后跟着我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这男童正是被周王追杀的小世子,将我当做金丝雀养在笼间。
凤凰渡劫,仙气大泄,幸而小世子搭救,阴差阳错将我带回昆仑墟,这才避过妖邪魔物的觊觎,修养元神。
神仙欠恩情,是仙者无能,需还清恩情方能消除业障。
九渊下凡接我,欲助小世子扫清登位障碍,许他一世荣华来还债。却被我拒绝,执意要剃仙骨,还他一世恩情。
“剃仙骨?还恩情?你且告诉朕,你要如何个还法?”
我冷声道,“如何还,暮阳自有主张,皇兄不必忧心。”
他冷笑,“好一个不必忧心!你分明知我心意,却又这般,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他终究是帝,我是臣,君臣之礼在上,我又怎敢与他继续拗下去,遂放软了语气,“只是报恩罢了,皇兄莫要心生他念,清者自清,暮阳所做不过为了还清业债。”
“朕欲助他荣登大极,也算是还清业债。”
他语气也软了下来,与我打着商量。然,之于这一事,我心中早有打算。
“暮阳不敢让皇兄操劳,区区报恩之事,还是暮阳亲力亲为吧。”
他薄怒,“你休想以情相抵,朕不允,生生世世都不允!”
九渊说罢,捏了个诀将我禁锢起来。
“你且在我的鎏金殿待上几日,朕会下凡替你扫清业障。”
说罢,不容我答应,竟是拂袖而去。
九渊之修为素来在我之上,他要对我下禁制,必然是我不能解的禁制。我亦不恼,安安静静地待在鎏金殿,每日三餐照常进食,经书照常翻阅,甚至如往常般与他谈论政事。
九渊未料到我如此听话,以为我打消了此念头,便渐渐疏忽对我的禁制。
知晓他有心试探我,我便又在他眼皮子底下乖觉了几日。
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你,当真打消了下凡的念头?”
我淡淡笑道,“皇兄怜惜暮阳,担心暮阳下凡吃了苦,一片苦心,暮阳怎会不知?前几日是暮阳心急,冲撞了皇兄,还请皇兄不要记恨我才好。”
他凄凉一笑,“我又怎会记恨你,纵使你有千般不是,我亦舍不得怪罪你。”
我假装未听出他话里含义,取出一坛万年陈酿的寒香醉,“许久未与皇兄共饮,既然你我冰释前谦,自然要喝上几杯庆祝。”
他似有些受宠若惊,我压住心中的愧疚,与他一杯杯灌下去。万年陈酿,饶是千杯不醉的九渊,最后也抵不住后劲,半醉半醒。而我,早已事先将醒酒丸吞下,看着他被我灌醉。
迷醉之际,听他喃喃自语,“你可知,我并非担忧你吃苦,只是怕你被那男子迷了去,那样,我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喟然长叹,捏了云床与云被,再捏了个昏睡诀注入他灵台。万年陈酿加上我的仙诀,足以让九渊睡上十几日。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待到他十几日后大梦初醒,凡间早已十几年光阴,说不定那日,我已历劫归来也未可知。
然而我却未料到,便因着我此时让九渊沉睡,竟导致那场劫数中我无人搭救,险些灰飞烟灭!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打理好一切,忽听得背后有人笑道,“你这般对他,不怕他醒来后找你算账么?”
我转身,正是姗姗来迟的司命倚在门口。
我瞥了一眼九渊,“此刻倒是顾不上了,也许十几日后又是另一番光景也说不定。”
“你倒是凶有成竹,万一计划失败,又该如何?”
那时我心高气傲,除却九渊,四海八荒皆不放在眼里,“没有万一,本姬做事,从来万无一失,以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司命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果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罢,希望你下凡后染上些人情味,那样我也算是功德圆满。”
见他又忍不住思凡,我打断道,“交予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他扬扬手里的司命簿,心照不宣道,“你交予我的事皆已办妥,现在下凡,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会心一笑,隐了仙元,悄悄入了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