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田丰沉默了下来,袁尚的脸色这才稍缓了些许,许是掌权日久,袁尚身上渐渐培养出了王者特有的凛然气势,即便田丰跟随袁尚多年,依然为都要为其所摄,更不用说那第一次见到袁尚的年轻人。
此刻的他,正作低眉顺眼状,以眼睛的余光去打量袁尚,对于这个比他大上三四岁的年轻诸侯,心中难掩一丝丝的激动与好奇。
这是任何年轻人在面对袁尚时都会有的情绪,要知道,现在的袁尚,可是天下年轻人的崇拜对象,崇拜他的人可以从长安排到江东,当然,这里面也许有些夸张的成分,却也足以说明袁尚在当今一代年轻人心目中的形象。
白衣年轻人虽说素来以性子沉稳著称,却在这一刻难掩心中的小激动,无数头草泥马狂奔,对于离他只有不到十五步的袁尚,有着难以意会的敬意。
就在这白衣年轻人用余光打量着袁尚的时候,袁尚同样将视线从田丰身上移开,开始正视这个有资格让田丰领进来的年轻人,年纪不大,与袁尚相比,似乎也相差不了几岁,下巴蓄着短须,倒是为其增添了几分成熟。
一袭整洁干净的白衣,腰间悬着剑,整齐而又质朴的打扮,也没有从小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那般油头粉面,双眼大而有神,一米七五左右的身材,在这年代,既不算高也不算矮,往那一站,虽然不曾说话,却也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倒是还可以”
这是袁尚初步给这年轻人的定义,第一印象往往是最重要的,以袁尚这么多年来的阅历,两辈子经历,可谓阅人无数,能够这个年纪给袁尚如此不错的感觉者,算不得多。却也不少了,不管是裴秀羊祜还是郭准,都是一等一的年少才俊,其中比他看起来还有气势者也不是没有。不过,袁尚对此人却也没有轻下定义,能够让田丰亲自引荐者,必有其不凡之处,如同鲁肃与顾雍,这两个田丰举荐之人,现在都是身居高职,对于田丰的识人之能,袁尚还算是比较信任的。
“孝直,还不见过大将军。”田丰低声喝道。
一袭白衣的法正这才作揖道:“法正见过大将军。”
袁尚的虎躯微震。眸子闪过一丝精光,深深地看了眼前方那垂首而立的年轻人,却没想到会是他。
好在,这么多年下来,他见过的著名谋臣武将也算是数不数胜。法正的到来除了让袁尚感到有些惊喜之外倒也不见袁尚有其他惊喜表现,不过,内心深处,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是重视了几分,毕竟也是历史上极有名气之辈,对于三国志出现过的人物,一般不会与史实相差太多。往往都是有着与之匹敌的才干,哪怕品行也许会有那么些出入,不过倒是无所谓了,袁尚展现给世人的便是能人善用,不以个人道德为主要标准,一般没有大奸大恶之辈。只要愿意相投,袁尚也都会重用,比如许攸,这个历史上卖主的谋士,现在也是袁尚手中一方太守。再比如吕布,他的名声更差,被张飞骂之为三姓家奴,现在也是镇守辽东的一方将军,真要以名气来做启用之标准,真正道德品质超群的完美之人并不多,太过于固执于这些,对于人才的聘用方面,自然是没有多大用处。
眼下,法正的年纪并不大,还远远达不到顶尖谋士的标准,这点,哪怕袁尚还未开口试探此人,却也可以得知,说到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般经历,活了两辈子,他现在年纪虽然说是二十七岁,实际上,前后加起来也有着六十多岁了,有了六十多年的阅历,袁尚不管是性子,还是看待事物的眼光,都不是同龄人人所能比拟的,这世间虽有小而成才之人,却少之又少,如同法正这般,仪态超群,直面远高于自己身份之人又可以表现得不卑不亢,已经算得上不错。
至于实际才干,袁尚并不担心,田丰是什么人,他比谁清楚,在带法正前来见他之前,肯定早已经有过衡量与定义,甚至连祖宗几代都被翻了出来,想成为袁尚的心腹,家世清白也是最基本的。
看着腰板微微低着,却仰起头望着他的法正,袁尚嘴角噙起一丝笑容,说道:“毋须如此多礼,本将不是文人出身,这点俗礼能省即省。”
“谢大将军。”
法正倒也不是一门读死书的迂腐读书人,袁尚如此随和,他倒是懂得顺杆子往上爬,腰板收直,本就还算挺拔的身子,越发的显得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都坐吧。”
袁尚笑着摆了摆手,场中虽然没有椅子,却有着许多干净的地方,却见袁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鞠义徐晃金百万张郃周仓几人连忙陪着坐下,法正则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田丰,却见田丰笑了笑,低声道:“坐吧。”
在田丰的引导下,法正也跟着坐在了离袁尚的附近,都说袁尚对麾下文武素来随意,却没想到,随意到了一群人可以同坐在冰冷地板上的地步,第一次拜访袁尚的法正心中一肚子怪诞,却不敢多问,在他的想象中,越是地位崇高之人,越是喜欢摆架子让别人不能无视他的存在,而袁尚倒好,和和气气,丝毫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这点,虽说让法正感觉还不错,却也少了一种威严,对于一个掌权者,无疑这是致命的。
不过,看着田丰几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法正心中纵然有万般思绪,也不敢说出口,在场的全都是虎狼烈军的实权人物,他一个连官身、名气都没有的闲人,哪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袁尚并不知道法正心中会涌现这些思绪,此刻他的视线已经投向了前方,袁承练剑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舞得倒是有些规律可循,却终归是小胳膊小腿,练不出一点的气势,当然,这也与其年纪有关,故而严父的袁尚,倒也没有因此而责骂他,这个年纪让袁承练武,袁尚的目的除了给他锤炼出一个壮实的身体和坚韧的性子之外,余者倒是没想太多,长子虽然没有继承到了他的全部武道天赋,却因为其母的渊源,习武之事也算是事半功倍,小小年纪,对于手中剑异常的敏感,这也是袁尚意料之外的惊喜。
一套简单而寻常的剑术舞完,袁承浑身大汗地看着袁尚,眼下是三伏天,恰是炎热之际,一个虚岁五岁的孩子能够坚持下来,已然算是不易,那一套袁尚特意命人给他手织出来的小号劲服都是汗水的痕迹,足以看出他的认真。
“过来吧”
毕竟是亲骨肉,就算袁尚要求对他多么严格,却也是为他好,袁尚的身份不低,不管日后能否再进一步,作为袁尚的长子,小袁承日后所承担的责任很大,袁尚不可能看着他一辈子,也许哪一天就命丧沙场了,所以在袁尚还活着的时候,就必须先教会袁承的生存之道,以及锤炼出一个硬朗的心性,这是作为一个掌权者最不能缺的品质,只有生存才能够斗争,这是一代伟人告诉袁尚的道理,一个人,连基本的生存之道都不具备,谈何有更加美好的未来,袁承是袁尚的长子,作为长子,在于这个年代,有资格继承他的一切,虎狼烈军是一个战斗机器,没有强有力的手腕,绝对控制不住这架一出手就停不下来的收割机器,故而,袁承将来要走的路,其实比袁尚还要难。
轻轻地为其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唯有这一刻,袁尚的眸子里才会浓浓的宠溺所弥漫,在那张与自己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小脸上,袁尚看到了笑容,也许在袁承的心目中,同样只有这个时候的袁尚,才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