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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龍困淺灘(第1页)

湖兴北濒太湖,西倚天目,东、西苕溪合流后称龙溪,歧分为数十条港娄,北流注入太湖。境内水系密如蛛,形成江南富饶的南太湖水乡。故,古诗曰:“四水交流抱城斜,散作千溪遍万家”。

钱北港邻近龙溪河的入湖口。相传,钱北港是条“龙行道”;为什么叫钱北港?牵强附会的理由就因钱塘江龙王北上开了这条河港。春秋战国时期,湖兴辖域隶曾属吴、越、楚国。唐朝的时候,浙江以钱塘江为界限,曾划分为浙西和浙东两道。由此演变出了浙江文化的两大组成。由此,钱北人都相信,开钱北河港的是蛮横无理的钱塘江龙王。

钱北港并不宽,最宽处不足八米,但有的河段深达三、四米。钱北港由龙溪河的入口向东,在一里地外河港折个湾转往北,在五里地外折个湾转往南,连通一个五十多亩水面的青龙潭。连通青龙潭的还有三条河汊,河叫青龙港,由青龙潭北面偏西往南向,在距龙溪河百多米处连通钱北港;两条汊分别是南港、北港。这潭、河、汊都和太湖的青龙神有关。

青龙神是西汉的都尉赵过。

这是在钱北盛传的故事。

据说西汉时,为疏通湖兴城的水患,兼管农田水利的搜粟都尉赵过奉命开凿龙溪河,河道几次坍方,日挖夜塞。赵过跳入太湖,河成水到。原来赵大人是条青龙,化龙开通龙溪河,青龙也溶入了太湖。

青龙生性耿直,桀骜不驯,好报不平。时常为龙溪河畔的民间事而与太湖区域的各地龙王作对,四处惹是生非,扰得太湖龙王很是烦恼。其实,各地龙王大多是奉旨行事而借机胡作非为;办事不力的要找个“替罪羊”,办好了的则要邀功请赏就得寻个对立典型。玉皇明知事出有因,上禀的多了,心里仍对青龙大为不悦,寻个理由把青龙训斥一番,敕令太湖龙王严加拘管;并规定青龙出游,不得离开太湖半个时辰。

农历八月中旬,钱塘江潮起,太湖龙王等前往助威。八月十七,钱塘江潮水汹涌而来,潮头的浪花连成一体,像一道白色的长虹掠过两岸沙滩。突然潮水聚汇,激起一股恶浪扑向江边一个村庄;原来钱塘江龙王欲借钱塘江潮滋事,乘机水淹平日敬奉少的农户。青龙一见出手力阻;顿时间“晴天摇動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玉皇闻之大怒,敕令查办。钱塘江龙王狡辩是失误,青龙却是“擅自延时出游,有违天条。”

钱塘江龙王自行请罪,并为青龙求得半柱香时辰。太湖龙王等纷纷求情,玉皇乐得清闲,倒也准了。

青龙匆忙返回太湖,途中处处见到不平事,想相助又无奈。青龙到了龙溪河,眼距太湖就只一步,心情松懈下来,见一恶人光天化日之下欺辱民女;龙溪河是青龙所属地,青龙顿时大怒,原想教训一凡人不需吹灰之力,便前往解救,谁料却被恶人纠缠住了。原来这一路上的不平事,全是钱塘江龙王安排的;青龙醒悟过来,忙边打边向太湖退。太湖龙王见状不妙,急令条小黄龙领虾兵蟹将开条河去迎接青龙。小黄龙嘴上应,暗中不使劲。等太湖龙王发现,半柱香时辰已到,青龙立刻手脚被缚,盘作一团;钱塘江龙王正想下毒手,龙溪河浪翻水滚,顺他俩所行的路涌入,打斗的地方形成了一口深潭。

深潭名青龙潭,两条“水赂”便是钱北港和青龙港。青龙在深潭里不甘心,两次掘河入湖;均因法力大减,半途而废。这两条河汊便是南港、北港。说是神话,倒也蹊跷,钱北距太湖不足五里,所有河汊就是不直接连通太湖;而传说中太湖龙王让小黄龙接应青龙的哪条河(人称小龙溪)也在距青龙潭的北港半里地处止断。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青龙是困在青龙潭,龙困浅滩,龙溪河从此也掀不起大浪,当地的风水“旺而不发”。因而,钱北人只有离开家土,才能“龙归大海”。

说起来也奇怪,远了不说,就近五十年来的确如此。

先说“湖匪”沈英杰,他可是钱北的豪杰后裔,一身好功夫,一条“十三节软鞭”打平浙西无对手。军政豪商,多少人邀请,偏偏被情所困,留在钱北,结果作了“湖匪”。“抗日”时,他三打钱北镇,硬是让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沈英杰多次与**浙西特委领导的抗日部队湖兴抗日游击大队合作,“新四军”都很赞赏。临近解放,被鬼摸了脑壳,接受了中央军的委任,后被解放军“剿匪”部队抓住,怕“劫狱”,落了个“验明正身,就地处决”。

再说朱家,朱丽雯爷爷因不满“包办婚姻”,带了五十块银元出逃;不出三年便在上海开了七个门面的“绸缎庄”。现在儿女都在沪、杭“作官”。而朱丽洁的爷爷固守钱北,女儿嫁给了“湖匪”沈英杰,作了大王岛“压寨夫人”,解放后不知去向,生死不明。儿子是大地主,戴了顶“铁帽子”;朱家三处“大墙门”圴被没收,一家三代六口挤在原来家里堆放酱菜的三间杂屋里。

再说个离奇的。李忠良的岳父王阿金祖辈在钱北种田,家里二间草屋。五二年,他的儿子王石头“抗美援朝”牺牲了;乡政府安排他去了龙溪粮管所,不到半年调整政府机构,吃了“商品粮”。家里刚安定,儿子王石头回来了;原来是负了伤,护士登记时把他的名字与牺牲的战友弄错了。王石头复员安排在湖兴公安局,现在已是城西分局局长。

若还不服气,去公社“大墙门”,有没有一个干部是钱北的?

这些都是薛天康说给林木森听的。

薛天康的性格内向,书生气重,说话本来就挺咬文嚼字,今天更是七不搭八地;林木森真想不通,他当年是怎么和“泼辣婆”金娥好上的。天上人间扯了半个多小时,林木森总算是听明白了;薛天康是“奉”老丈人的指意,来向他开口要“透支款”的。

薛天康虽然绕了一个大圈,但表示的“意见”很明确,钱北街是条“困龙”,在这里怎么干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林木森要离开、也应该离开钱北街,这就先得和舅舅搞好关系;这样,舅妈会去找王宏铭,通过王宏铭把林木森调到公社去,再去县里、城里发展。

过去林木森和薛天康的关系还算可以,一是“沾亲带故”,二,若不是因为农村户口,薛天康也算是“回乡知青”,对社会、经济、文化等种种的事情法上,俩人有“共同语言”。因薛长寿的揭发,使得两人的相处很尴尬。如果是一小时前,林木森或许会给薛天康一个面子;刚遭到李金凤的“唾弃”,他对薛天康的劝说很反感。

“透支款?为什么要交透支款?”

“家里还有些‘春粮’扣在队里……”

林木森不由蹙蹙眉,这正是他忿忿不平的根源所在。他淡淡一笑,说:

“不会吧,天康哥,今年的春粮好,春茧旺,队里春上只有七八户‘透支’。会计说了,舅舅家‘春茧分红’还进了十七元钱。说是不要分我的口粮米,肯定是家里粮食吃不完了。”

林木森瞟眼薛天康,冷冷一笑,又说:“家里又不缺粮,反正分早稻了,‘春粮’扣在生产队仓库里,年底再说吧!”

薛天康被呛到了壁上,面色通红,没吭一声。

薛天康认为林木森的话是冲着他来的;薛天康很清楚,“春茧分红”时,岳母家本来顶多是扯个平,是金娥唆使她姆妈弄点现钱;结果让队里扣下了林木森的“春粮”,分了些钱。将心比心,如果是我心里也会不高兴;连我的口粮都不领,还把我当家人吗?还有,分到手这些钱,十有**又到了金娥的手上,如果是我,心里也会不满的……

林木森递支香烟给薛天康,故作平淡地说:

“王宏铭会调我到公社去?我可不敢作这个梦。天康哥,如果舅妈和王宏铭有这个心,你不早到公社去了?”

这点薛天康也想不通,正如林木森所说,“如果王宏铭有这个心,你不早到公社去了。”薛天康与金娥的婚姻是包办和自由结合式,两家前后街住着,不时地有些来往。

据薛天康所知,当年阿爸心里其实根本不起岳父家,只因自己的性情太孱弱,阿爸要有个泼辣、顾家、漂亮的媳妇撑住门庭。这些,金娥都具备;只是太强悍了,当初金娥也不起龙溪镇上的孤儿寡母,言谈举止都奚落、中伤过龙溪姨妈。或许王宏铭心里有芥蒂,因而岳母多次去龙溪,王宏铭只是嘴巴上应付一二。今天金娥又盯上林木森,恐怕今后会有麻烦。

俩人默默地抽了一支烟,薛天康难堪地笑笑,走了。

林木森见草帽里的菱角,想起阿淦说的“兆丰水红菱”;好久没去城里姨妈了,乘机休息二天。林木森感到与舅舅之间的“裂纹”开始明显化了,与其尴尬相对不如回避两天;特别是见到李金凤更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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