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硬着头皮劝道:“世子精疲力竭,睡上一觉,大概也就能醒了,强行唤醒他,说不得适得其反。”
这种情况下,季夫人只得信了,可她不舍得离开,一定要留在这守着儿子。
哪怕许砚秋劝了,季夫人也没改变主意,反倒劝她回去休息,许砚秋哪好意思离开,少不得陪着一块儿看护。
看着看着,两人发现季恪简神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彷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般。
季夫人拿帕子轻轻擦了下季恪简的脸:“这是做什么美梦了这么高兴!”语调柔和,声音里却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在季恪简的梦里,笼罩着大片大片的红色,屋檐下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回廊路边摆满了一盆又一盆姹紫嫣红的鲜花。
整座季家祖宅都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之中,走在其中的丫鬟仆妇脚步轻松透着喜悦。
季恪简站在湖边,颇有兴致地喂着湖里的锦鲤,不厌其烦的计算着日子,再有五天,花轿就要到了。
他都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把婚礼地点定在老宅,要不然他此刻还能去看看她。虽说即将完婚的未婚夫妻俩不能见面,然他有的是法子可以偷偷的看她一眼。
“世子,不好了,世子。”泉文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
季恪简的眼皮没来由的一跳。
“世子,六姑娘遇刺,掉下悬崖,没了。”泉文一句话说的磕磕巴,眼泪夺眶而出,紧张的盯着季恪简。
季恪简脸上笑容瞬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泉文:“你说什么?”语调轻飘飘的,不着地。
“六姑娘没了。”泉文带着哭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季恪简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泉文。
“世子。”泉文无比担忧的看着他:“您请节哀,六姑娘在天有灵肯定不想您太难过。”
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裂缝,逐渐扩大,季恪简指尖不受控制的开始痉挛,慢慢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泉文心惊胆战的看着他,忽觉眼前一花,一阵风掠过,季恪简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漫天漫眼的红色忽然被惨白,刺眼的白幡,压抑的哭声。
季恪简站在一片缟素的灵堂之中,那压抑的白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手一点一点的在暗红色的棺木中滑动,用力之下,指甲翻起,渗出血滴。引得周遭人一阵惊呼,可季恪简像是不觉疼似的,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口棺木,
哑着声音道:“我想看暖暖最后一面。”
“暖暖爱美,她肯定不想让你看见她……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宋铭难过道,他模样不比季恪简好到哪儿去,双眼通红,眼角皱纹深了不少,鬓角露出几缕白发。
季恪简的身体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抖起来,她那么娇气,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该有多疼,她是不是曾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冷冰冰的乱石堆里,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
一股咸腥涌上喉咙,季恪简硬生生把它吞了回去。
场景又为之一变,白茫茫的灵堂变成阴森森的义庄,敞开的薄棺内躺着一具尸体。
就是这个人带着一群花重金从黑市上请来的杀手刺杀暖暖,以致摔下悬崖,他在宋家护卫的追击下,服毒自尽。
刺客的身份也已经被查明,神策军斥候营李石,魏阙的下属。又是一晃,季恪简抬起眼,目光笔直的望着眼前高大威严的男子,魏阙眉眼疏离,神情冷漠,彷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李石确是我的人,不过非我令他去刺杀宋家表妹
。此事,我定然给你们一个交代。”
交代很快就有了,有人上报曾经见斥候营西边的乱石堆盘旋,一查之下挖出一个木盒,木盒里放着一个荷包,两条手帕,一直东珠蝴蝶簪,都是女人的东西。
那东珠十分名贵,名贵到整个大秦都没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