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散去,而已经迫不及待的梁云脚步缓踱,从偏殿而出。
方庭之在大殿外似是瞧着宦官为其穿履,余光早在这位御史大夫身上扫过千百遍,看到梁云提着尖履从偏殿一溜烟的功夫不见踪影,面容不改。
深宫的一处假山园景旁,天子负手而立,梁云绕过假山走到天子面前,郑怀恩手中麈尾一摆,两旁侍从便低头退下。
“如何?”
梁云看到两旁左右尽皆退下才开口道:“微臣眼线传出可靠消息,函谷关守将于一锐私扣下来运往凉州平叛的粮草军械,沿着渭水河运往他处。”
天子眉头一挑,恰好冷风一阵,有着明显江南园景风格的浸水石山下随风点涟漪,扩开如石裂,惊得水中锦鳞四散而逃。
年轻天子额头之上皱纹如涟漪,扩而不平。
“朝中暂无消息,骠骑将军来信中只提到袁蒙,而无侯霖。恐怕是被于一锐察觉之后加害了。”
天子无动于衷,转过头对着郑怀恩道:“下诏传朕旨意,就说镇西将军于一锐封锁渭水有功,朕心甚慰,调令其受诏之后即可赴京,以表嘉奖。”
郑怀恩弯腰称喏,离去拟诏。
梁云脸色比起天子也好看不了多少,将袖中一封带血书信双手呈在天子面前道:“这是大将军在江南缴获的一封送往逆王刘策处的书信,微臣底下足有十几人为之丧命,今早才到臣府上。”
天子嗯了一声,单手接过书信,指头摁在已经干涸的血渍之上微微一颤,食指在被血浸泡后有些难以辨认的墨笔上一字一字的点过。
区区三行字体。
这位天子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梁云陪站了半个时辰。
“你怎么看?”
梁云叩首跪倒在地上,闭紧双目道:“此事关系重大,微臣不敢断言,更不敢决策!”
天子嘴角一扬,笑脸挂悲怆道:“甘家一事,就让天下士子骂朕是虎狼暴君,把朕和百年前的舞屠皇帝来做对比,都说天子是金口玉言,可朕现在可敢在说半句话?”
梁云跪倒在地上抬起头闷声道:“圣上断不可立即决断,此事可是动摇江山社稷之本啊!”
天子将书信揉成一团,扶起梁云道:“你说,该怎么办?”
梁云沉吟许久,最后试探般出口道:“等?”
天子不答,掌心打开看着这团书信,塞到了嘴里一嚼再嚼,最后吞咽下腹。
梁云呜咽低声道:“陛下!”
“你说朕要是明日就杀了他,该多好啊!”
天子似乎意犹未尽,白齿上沾染着血迹冷森一笑。
“味同嚼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