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铭风依稀记得自己二十年前醒来那日十分炎热,二十年前,还没有普及空调,医院的风扇吱呀吱呀的摇晃在头顶,身上缠满了绷带,好像动一下就能感觉到疼,再动一下就疼到麻木。
醒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他二叔说的,“醒了就好,别怕,孩子。”
是了,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十七岁,京兆皇城根下跟军区大院的毛孩子们厮混在一起的小爷,也是专门为国家秘密行动从小训练的黑狼特种部队百发百中的狙击手。
四岁入伍,十二年军区特训生涯,没能磨灭掉他身上那股子二五郎当的性子,军区与家之间隔着的一堵三米高的水泥墙后来他翻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那时候部队与他最看不对眼的孙鹏程时常在目击他翻墙溜回家吃饭之后,立马跑去班长哪儿打小报告,而向来偏爱他的班长总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其实他跑回家只是想给新入伍的弟弟带份家里阿姨做的蛋炒饭而已,部队的伙食虽然不错,但是偶尔有饥饿训练,连他都受不了,更别提那个才五岁的小萝卜头了。
家里老头子似乎以为全天下的孩子都可以会走路就送进部队一样,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应是把那小子也送了进来,头两天他偷偷去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坐在树下抹眼泪,问他怎么了,只说想喝奶。
他哭笑不得,“擎深,你五岁了,怎么还没断奶啊?”
就因为大儿子从小被丢进部队,家里上下除了那个老头子之外都对陆擎深格外宠溺,都五岁了,还每天都要冲奶粉喝。
眼下,那个小萝卜丁吮吸着手指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哥哥,我想喝。”
好歹五岁了,断奶总是要做的呀。
他有些无奈,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喝奶,哥哥给你每天带一顿阿姨做的蛋炒饭好不好?”
蛋炒饭是小萝卜头除了喝奶之外最喜欢的东西。
彼时,四岁的陆擎深很听话乖巧,闻言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
“好。”
后来每天晚上,他在墙头上翻过来又翻出去,也只是为了一碗蛋炒饭而已,再后来家里变着花样做些别的好吃的,也让他偷偷捎进去,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总有被人撞见的时候。
孙鹏程的告状,让他得了班长的警告,下回他再带饺子进来的时候,就给班里一个寝室的那帮毛小子都带了一份,一抢而光。
他最后拼命护着一盒两个饺子,赶苍蝇似的赶走了那群人,然后吊儿郎当的将饭盒拍在孙鹏程的书桌上,
“哎,吃完帮爷把碗刷了。”
孙鹏程气咻咻的看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君子不吃嗟来之食’,而后两个饺子全进了他的肚子,君子也得为了五斗米折腰。
谁能想到六年后那场军事演习斩首行动中,孙鹏程踩到地雷以后,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推出去呢?
而他此后余生,都背负整个黑狼战队少年精英的命,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