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的冰晶被热气烤化,细流蜿蜒而下,透过狭小的窗孔,她开始检视着自己负责的区域。
远处是寸草不生的低矮丘陵,隐约可以看见大块黑色花岗岩散落其中,劲风撕扯开冰雪,使它们露出锋利的石棱,在视野里反射出特别的光芒。大片雪霰从地面上掀起,那些细碎的冰晶,漫空飞舞着,形成无数光点,让她在枯燥的守夜工作中精神一振。
到了后半夜时分,女孩非但没有困顿下去,精神反而更加集中,脸色略微紧张,那些夜行生物,这个时候开始躁动不安了。
零下几十度的荒野,连毛皮厚实的熊和雪兔也不会出来搜寻并不存在的食物,这个时候唯一有活动能力的只有从远方大地的裂隙中爬出来的魔物。那些千丈长的裂隙从深处泛出妖艳的红光,在天空中投射出一条条绚丽的光带。
她逐一检查视野中的景物,几乎两三分钟就要重新扫过一遍,超负荷的使用能力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双眼疲惫酸痛,或许过几年,她就会失去这个能力,视力严重受损。不过相比别的工作,这点代价还算是轻的。
和往常一样,黑暗中没有什么异常,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当她以为一切如常之时,忽然一个黑影翻上了山坡!
这是一个小小的、缓慢蠕动的黑影,它持续不断的朝着城墙爬行,速度越来越慢。
这是什么?!
伊娜双手微微颤抖,她的‘微光视觉’只能看到物体模糊的轮廓,但黑影的形状让她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难道这是一个人?或许是某个倒霉蛋没赶在黄昏前回来。
她拉开抽屉,翻出一根远光手电。
………………
伊娜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背着捡来的少年回到家里。只记得少年的身体冰冷僵硬,单薄得好像没有重量。
刚进城门的时候,几个眼睛血红,胡子拉碴的暴民围住她,浑身上下血和腐肉的气味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好一块肉,分我们一些吧!”
为首的那个暴民是个黑人,个头足足有两米,胳膊畸形般的粗壮,手里握着一把铁镰,上面爬满了分不清是血迹还是锈色的暗红。
她浑身发颤,紧紧护住背上的少年。
一直矗立在墙角的黑衣人将目光投过来,在冰天雪地中他依旧穿着单薄的黑制服,无论是落雪还是寒风都无法让他的崭新的制服和漆皮鞋粘上点什么,与肮脏破烂的城区格格不入。
“他还没死。”黑衣人干涩的嗓音从黑暗中飘出来。
暴民们默契的转身离去,不再纠缠。
将少年推进放满温水的木桶里,伊娜像被抽空全身的力气般瘫倒在地。
壁炉里的木柴烧得很欢,一只发黑的小铁锅架在龟裂的大块炭火上,肉汤的香气吱吱的从锅顶小孔里喷出来。
小木屋里温暖如春,厉啸的风声在屋外盘桓,偶尔扯动屋顶的油布,发出旌旗招展的声响。
伊娜端详水中的少年,她根本不理解自己的为什么要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在极寒的夜晚,要去危机四伏的城外救一个人回来。
或许可以当做没看见,也可以告诉自己,我并没有能力去做点什么,这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指责,况且在卡加拉地区,为别人做点什么本身就是一种奢侈的行为。
少年长了一张东方人的面孔,乱糟糟的黑发和黑色睫毛,仍然昏迷着,身上满是划痕和冻伤。脱去衣服,就看到深陷的肋骨,长途跋涉消磨了他的强壮,也带走了他的健康。
他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深夜的城外?伊娜皱着眉头,希望这不是一个危险的人,等他醒了就让他赶紧离开吧!
八岁那年,伊娜的父母死于街头械斗,从那以后,她一直一个人生活,除了守夜这份稳定的工作,生活里就没有了其他东西,她不喜欢喧嚣,陌生的东西让她感到害怕。
等到凌晨时分,风雪停息,伊娜匆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