剞翁汝舟漠然地望着云芙离去,抬步跨进了母亲的寝屋。屋内吕氏正在给孩子喂奶,听见有人打帘进来,还以为云芙又回来了,不由得凝眉往帘外看了一眼。见是翁汝舟,她蹙起的眉心又松开来,眉间带了几分笑意,“回来了?”
翁汝舟“嗯”了一声,拖过一旁的杌子坐了下来,看着吕氏怀中的孩子。这是她的弟弟,同母异父的弟弟。小崽子的脸小小的,还没她的巴掌大,缩在吕氏的怀中喝着奶,一双眼紧紧闭着,两只小小的,粉嫩的手紧紧蜷成拳头,偶尔挥舞两下。吕氏见到翁汝舟,话明显比见到云芙时多了很多,她望着怀中的孩子,目光温柔,道:“万幸,生下的是男孩,是健康的。”
听到这句话,翁汝舟眼睫一颤,又默默垂了下来。她唇角勾出一丝自嘲的笑。果然,只有男孩才是世家期待的。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若是她是男儿身,吕氏以她为倚仗,或许就不会改嫁进了云府,成了他人的妻子,他人的母亲。纵然她多般思绪,面前的吕氏却是毫无察觉,满心满眼都是怀中襁褓里的孩子,眉眼温和慈祥,“为娘生怕遭到报应,诞不下这个孩子。”
报应?听到这话,翁汝舟的眼睫狠狠一颤,忽的抬了起来,“母亲在说什么?”
她凝了凝眉,抬眼瞥了眼身旁的乳母,示意她退开,这才道:“您做了什么,生怕遭到报应?”
正在喂奶的吕氏闻言一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叹了一声:“都过去了。”
亲生女儿在前,倒是让她放下了提防,说出了心里话。吕氏不自在地别过眼,略有些生硬地岔开话题,“如今姚家倒了,姚姨娘也不能倚仗娘家掀起什么浪来,即使她诞下儿子,也撼动不了我的地位,而云芙……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翁汝舟静静地望着这个母亲。她从始至终都清楚,云芙,只是吕氏用来挑拨离间的工具罢了,为的就是让她和生母姚姨娘离心。记得吕氏初初入府,姚姨娘最得云老爷宠幸,也是后院中最嚣张,最爱和吕氏作对的女人。吕氏故意抱走云芙养在膝下,让姚姨娘失去倚仗,也慢慢的将云芙捧杀成废物,半点都夺不走翁汝舟这个外来小姐的光环。翁汝舟心头亮堂着。她素来得知吕氏的心机。毕竟一个寡妇,能嫁进富贾云家,靠的可不只是美貌。怀中的孩子吃饱喝足后,渐渐松了小嘴,细细的睫毛垂着,盖住眼睑,悄悄睡了过去。吕氏将睡熟的孩子交给乳母,看向翁汝舟:“最近朝中可有什么难事?”翁汝舟素来报喜不报忧,闻言也只是神色平淡的道:“没什么事情。”
她顿了顿,想起张帆的交代,又道:“明日晚上我便不回来。”
*翌日,翁汝舟继续上值。她早得了教训,特意早早就起床出了门,赶在报钟响前便踏进了太仆寺。张帆抓不得她的错处,只能跛着脚支着拐杖瞪着她,高声道:“你去喂马!”
翁汝舟非常熟练地拎起了木桶,提着木勺正要往马厩处走去,太仆寺的门前却忽然气喘吁吁的跑进一个人来。“锦斓!”
翁汝舟闻声回头,却见一道清瘦的人影立在门前,两鬓霜白,面容衰老,身形枯瘦得好似要被大风刮走。“老师?”
张帆一见柏长青来顿时不高兴了,瞪着眼睛就要喝他,柏长青却顾不了这么多,几步走来,揪着翁汝舟的袖袍急急道:“锦斓,救救允枫!”
“皇上今日发落了苏家人,要将男丁都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