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华微垂下眼睑,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问道:“到底怎样,你可以把金丹给我?”
商朔看着窗外皎皎的明月,沉思了一会,说道:“在我小的时候,我也有一次在御花园望着月亮,那时的月亮也和现在一样的明亮,我很迷惑,为什么父皇要把我喜欢的嬷嬷杀死,我眼睁睁地看着从小带着我的嬷嬷被杖杀,却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哭,只能哭。我背着所有人逃到御花园,只想找个地方哭一下。那时有一个小姑娘看到了我,分给我点心,还对我微笑,她用点心为聘,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我想脱离这个皇宫。可是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这样想过。父皇告诉我,他之所以杖杀我的嬷嬷,是因为我信任她,依赖她,而一个帝王,是不能有这些情感的。”
凤卿华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商朔,想说些什么但是咬紧下唇,不言一句。过了一会,说道:“你若是不给柯遐金丹,那就相当于你杀了柯遐,你违背了祖训,你违背了道义,你愧对了铭心国的百姓!”
商朔嘲讽一笑,眼里露出对风情画这番话的不屑,说道:“李世民玄武门刺杀李建成,逼迫李渊退位,但是人们只记得他的贞观之治,忽略了他的那些有违道义和良心的举措。我若为贤帝,这些事被人们记住又怎样,将来史书上只会称赞我的贤明而忽视这些。”
听到商朔的这番话,凤卿华的双手紧紧地绞着手中的红绡,丹红的指甲深深地掐紧肉里而不自知,的确,成王败寇,历史永远是为胜者书写的。
沉默了良久,她抬起头,额上的蓝宝色在月夜下闪烁着深沉的光辉,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落败的表情,只是骄傲地问道:“到底要怎样,你肯把金丹给我?”
商朔看着凤卿华额上精心雕琢的蓝宝石,愣了愣,然后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对她说道:“你入宫陪我十年,十年后,我把金丹给你。”
凤卿华二话不说狠狠地一掀衣袖,大红繁复的衣袖恶狠狠地摔到商朔的脸上,她冷笑着看着商朔,说道:“哼,柯遐伤了我治着,柯遐残了我养着,柯遐死了我陪着!进宫陪你,你别痴心妄想了,若是柯遐醒来知道他活过来的条件是我入宫,那他肯定颠覆你这商氏王朝后来陪我,这和现在我自刎在他面前有和区别?”
商朔也不恼怒,摸了摸刚才被凤卿华狠狠甩过的脸颊,笑着说道:“你想多了,只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把金丹给你们让你们去过逍遥生活,然后我在这里被人戳脊梁骨坐着皇位。我锁你十年,让你以十年青春为代价换金丹。十年后,我还你自由,你可以再去找柯遐。”
凤卿华闭上了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了柯遐执扇浅笑的身影,他笑脸盈盈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带她到柯府。
“十年以后,你青春不再,容销金镜,而柯遐一如十八岁时的容颜,那个时候,要是柯遐还爱着你,不介意你曾在宫中陪我十年,那我给你金丹,还你自由。”
清泠的雨落在清脆的竹叶上,微湿的泥土的芬芳笼罩在山顶上。谁听窗外雨,陌上人如玉。他的笔在砚台上轻轻蘸墨,为她描摹她所不曾见过的风景,为她讲述万水千山的情谊。少年听雨竹林中,红纱帐内胜东风。
“十年,你在宫中十年,我给予你等同于皇后的权利的富贵,无关风月,无诉衷肠。我和你赌这十年,当你韶华已逝,柯遐不会再爱你。”
清风吹起他落下的发丝,像母亲的手抚摸着她挚爱的子女。柯遐迎着阳光,手执铭心剑,劈开了锁她的牢房,为她带来了她所希冀的光明。在阴暗的牢房中,她的双手被铁链高高地锁住,冰冷坚硬的镣铐磨得她手腕生疼,脚踝那里也被磨出了一个个的血泡,发脓发溃。她满眼望过去的只有黑暗,只有黑夜,就连送饭都是从地下的小孔上递上来,见不到一丝的阳光,她只能借着瓦片里漏出的那一点点的光辉看着幽深的墙壁。
“难道你不敢吗,你不敢跟我赌这十年吗?你难道对柯遐没有信心吗?难道你也和我一样认为,时间可以消磨一切,十年以后你不再爱柯遐那么深刻,你的美貌不复爱情消失吗?”
柯遐拔开铭心剑,对准球形的九曲牢笼一剑又是一剑地挥了下去,狠狠地砍在禁锢他的牢笼上,耀眼的火星像烟花一样绚烂开来,迸射到周围的地面上。柯遐踏着一地的火焰,一袭白衣曳地地走到她的面前,向她微笑着伸出手。她的瞳孔里,映着漫天的火光,在火焰的升腾处,有一个谪仙一样的人向她伸出了手。
“凤卿华,还是说我看错了你,你实际上很自私,你没有你想的那么爱柯遐,你甚至都不愿意用自己十年的时间来换取柯遐的一条性命。”
柯遐身穿大红的喜服,微笑地站在红烛前,对她伸出了手,对她说:“卿华,过来。”
柯遐端着合卺酒来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捧着酒杯,和她共饮天长地久。
柯遐冲过来替她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他的鲜血止也止不住地从心口不停地向外流下,他惨败着一张脸,还是温柔地安慰她。
柯遐柯遐,她闭上了眼睛,看到的满满的都是柯遐的身影,他为她作画,他为她洗手做羹汤,他宁可负了天下人也决不负她,柯遐柯遐。
凤卿华蓦地睁开眼,目光炯炯地对视上商朔,说道:“好,我和你赌这十年。我赌十年后,我们依旧会快乐开心地在一起。你说的,这十年,不谈风月,不谈情爱,你不可以在我那里过夜,你也无权过问我的事情,我只是在这深宫里呆十年。”
商朔朝她点点头,玄色的衣袍上面精心绣着一条又一条的五爪金龙。“是的,就是这样。十年后,我自会把金丹给你。”
天佑二年,鸿业帝迎娶待贵妃,赐居栖霞殿。帝甚宠贵妃,吃穿用度皆与皇后无异。
挽穹从内务府听到消息,立刻来到凤仪殿,对安陵晗一福身,说道:“娘娘,不好了,我刚才去内务府,听到总管说皇上下个月就要迎娶待贵妃,赐居栖霞殿。”
安陵晗抬了抬眉头,商朔此人精力旺盛,内宠颇多,当皇帝不满三年就已经大选过一次秀女,平日里纳几个宫女也是有的,只是从来都都没有册封为贵妃的。她问道:“是哪家大臣的女儿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皇上这几日有见过哪家大臣的家眷。”
挽穹低了低头,说道:“不是大臣家的女儿……”
安陵晗一蹙眉头:“不是大臣家的女儿,难道是宫女吗,那怎么会被册封为贵妃?于理不合啊。”
挽穹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凤卿华……”
安陵晗蓦地手中的茶杯一晃荡,滚烫的茶水立刻从茶杯里泼出,落到她价值千金的衣裙上。她带着镶金护甲的手指深深地抠进红木座椅上,阴冷的五官出卖了她愤懑的内心,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待贵妃,栖霞殿,卿华你始终是爱着柯遐啊,就连入宫都是待霞归。
挽穹看到安陵晗突然大变的神色,紧张地问道:“娘娘你怎么样了?”
安陵晗把茶杯放好,让宫女递上锦缎擦了擦手,说道:“我没事。”
挽穹有些委屈地说道:“娘娘帮他们离开,可是凤卿华竟然入宫为妃了,她不是嫁给柯遐了吗……”
安陵晗平静地擦了擦手,对挽穹说道:“你啊,都到宫里两年了,可是脑子还是那么天真,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卿华肯答应,那自然有她的原因。记住,在这里不能乱说话,隔墙有耳。”挽穹点点头,在深宫里,你无心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扼住你咽喉的利器。
安陵晗失神地看着自己华贵的皇后礼服,是吗,卿华竟然入宫了,这也是应该的。想到柯遐现在生死未卜,安陵晗的心里感到很难过,这个表弟是她最疼爱,可是现在,他逝去会让她很难过,但是他醒来,又是一场浩劫。商朔之所以一定要困住凤卿华在宫中,是因为,他日柯遐一旦醒来,他的怒火将会席卷九州大陆,她甚至可以想象商朔的下场。而凤卿华,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张保命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