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闻漓是将后宫的事宜全都交给了姬宁处理,可耐不住小心惯了的人还是要同他交个底。
姬宁伺候闻漓沐浴之后,帮他把衣裳也一一拿来穿好,最后剩下那块玉牌挂件时,却只是递给闻漓不再帮他系上。
“先帝驾崩未满一年,陛下本还在孝期,却破例封了臣为妃子,仅过半年又加封,其实于礼法上多有不合。加之如今朝野动荡,新旧官员更替,陛下本就劳累,各地各部又都向朝廷伸手要银子,如此后宫更应节俭,断不可在此时广纳妃嫔……”
闻漓将玉牌系回自己腰间,笑道:“爱妃倒是替朕想得周到。”
“所以,可以让臣日日抄经为先帝祈福,等过了这一年再说。”
一说起老东西,闻漓就不耐烦了:“他自己作的孽为什么要让你来祈福?”
“陛下慎言。”姬宁抬手覆盖在闻漓的唇上,稍许,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闻漓好整以暇看着面前的人不好意思,却并不觉得姬宁这样做作,反而愈发喜欢他容易害羞又别扭的样子。
毕竟这个人在别人面前只有端庄得体,现在只会在他跟前才会有不一样的一面。
“怎么?难不成你不恨他?”
“臣只是……有些担心。”姬宁说道。
“担心什么?”
姬宁抬眸,眼底里荡起了丝丝涟漪,被氤氲水汽打湿的头发贴合在他脸侧,似是每一点弯曲每一滴顺着滴到下颌的水都恰到好处。
闻漓知道面前这个人心思玲珑剔透,所以也对于姬宁考虑担忧的事情也很愿意洗耳恭听。
“陛下如今发作了高勤张临绪等人,明面上看他们只供出了闻盛来顶罪,可臣却想的是,这其中真的没有其余的皇族插手么?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搬出先帝圣旨来给闻盛开罪?明明让他带着所有罪名死掉才是最好的抉择。”
闻漓被姬宁这么一点,立时明白了过来:“唇亡齿寒,他们怕自己就是下一个闻盛。”
姬宁附和:“是,但这些年他们如果没有插手过这些事,那现在也无需忧虑,不是么?”
两个人一道回了里间,姬宁继续将自已担忧的事一一说给闻漓听:“而且这些宗亲,现在既然可以搬出一道先帝圣旨来压着陛下,那就不得不防他们还有后招。”
闻漓听着,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一抹笑。
这些事他并不是没想过,只是并没有像姬宁这样掰开了揉碎了来细细分析。
身旁的人以为他这是听得不在意,严肃道:“陛下,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闻漓转身应道:“我只是在想,相比起考虑这些,把你留在了身边似乎才是最要紧的事。”
“臣……”姬宁眼睫微微抖动,“臣只不过是给陛下提了些建议,算不得什么。”
“这还算不得什么?”闻漓忍不住伸手将姬宁低下的头抬起来,“这几个月来,从清查账簿到行宫之乱,再到后来帮我试探薛逑,如今又应付宗亲,这一切多亏了宁儿,怎么能说算不得什么?”
“臣……”姬宁从未想过在闻漓面前邀功,一切都是因为他心甘情愿帮这个人,所以并没有顾虑这么多。
“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一直都是。”闻漓说着,蹲下身在姬宁的脸上亲了亲,又往前一步,对这个人的愧疚也不断增长,“此前欺负宁儿,为夫给你赔罪。”
闻漓说着,又把姬宁的手捧起来,将手心摊开了。
“陛下……”正当姬宁还不知道这人是要做什么的时候,闻漓躬着身,十分虔诚地在他掌心里留下了一个吻,又一路贴合着,挪到了与心脏相连的中指。
夏日里到了最热的时候,姬宁也愈发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绪,每日午后本想着抄些经文,却不似从前那般能静心,没写上两笔就爱往窗外看,期盼着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素纱看他这样,直接大着胆子上来将他的笔墨都收走了,“娘娘,陛下都说了您不用抄,还折腾什么?这早上你才查了账簿,下午再这么劳累,陛下来了得说奴婢了。”
姬宁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浑身配饰也就闻漓送他的镯子贵重些,但他抿着唇一笑,仍旧如同朗月星辰。
没过一会儿,不见得皇帝过来,反倒是御前的人端了个多宝盒子先送过来,“从各地收回来的贡品里,陛下亲自挑了几个成色好的镯子给娘娘送来,娘娘看了若是喜欢,可以和原本的换着带。”
那太监说着将梨花木盒子放在了姬宁跟前,一按动上边的机巧就自动打开了,阁子分四扇共两层,一共八个镯子,刚好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散发着不同的光辉。
姬宁以前见老皇帝宠幸哪个妃子,赏赐步摇发簪也不过一两支,闻漓这样一次给他这样送了一整盒过来,倒算是让他这些日子的勤俭全白费了。
不过他心里却是高兴的,嘴上不轻不重只说了句:“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