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队伍停下来,又让了道让这三匹马过去,不多时,马蹄声彻底停下来。明玉探出头望去,只见身穿监官服饰人从马上下来,上前走了几步,一辆马车前停下。说了什么听不清楚,她也没心思去听,她目光完全被一个人锁定——楚云飞。
其实这个距离看并不清楚,可她就是能确定,那个从一匹棕色马背上下来就是楚云飞。
察觉到她目光激动,秦氏也顺着望过去,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韩氏却蹙着眉头低语道:“舅舅回来嫌少乘坐马车……只怕旧疾又犯了。”
说着就立即叫了身边丫头来,吩咐道:“马上叫小厮去给舅妈说一声。”
回了祖籍安夫人以及女眷,也数日前回到了京都,明玉、秦氏本该去拜见,毕竟楚云飞军队里承蒙安大将军照顾,只是,她们才抵达京都没两天,韩氏又说安夫人才回来,家里也乱,何况都是亲戚,不必乎这些虚礼。
楚云飞与韩氏嘴里所说金福海说了几句话,那金福海又对着马车行了礼,便有随行将士撩起帘子,毕竟背了光,却瞧不见帘子里情形。过了一会儿,帘子放下来,三位骑马而来宦官先行一步,大队伍这才再度以不紧不慢速度前进。
复又翻身上马楚云飞,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不晓得是不是长久不眨眼缘故,眼泪不可抑制地从眼角滴落,不过三年,却沧海桑田,楚云飞比以前黑了,穿着银灰色盔甲,露出里面青色衣角,剑眉如飞,那双深邃眸子,仿若猎鹰,微微仰起蓄满胡茬下巴,朝明玉、秦氏这里望过来。
午时秋阳,明媚而刺眼,眼泪再也止不住。疼得厉害,却又舍不得眨一下眼睛。还是明菲拿手帕替她擦了去,低声道:“已平安回来了。”
明玉紧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就这样与楚云飞遥遥相望,直到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衍哥蹙着眉头,问了一句:“那个是爹爹?”
秦氏用帕子摸了一把泪,指着远去背影,笑道:“就是那个……”
衍哥仍旧一脸疑惑,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泪流不止娘亲,道:“奶奶和娘为什么哭?难道不想见到爹爹?”
明玉一边抹泪一边摇头,多少个梦里,她总能看到楚云飞像只慵懒猫,歪榻上笑眯眯看着她。醒来后却原来是梦,不晓得以后还会不会有那样日子……但至少,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看到楚云飞,而不是梦里。
“既然见到了爹,为什么不来与我们说话?”
韩氏笑道:“照着这个时辰看,晚上无论如何都能到家。咱们也回去吧,到了家里,十三妹妹打发人去南宫门接,没得十三妹丈找不着家门。”
落翘去外头找茶楼小厮要了水来,秦氏和明玉洗了把脸,又重整理妆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和秦氏商议:“这会子差不多到了午饭时辰,不如吃了饭再回去?”
她们倒没什么,韩氏和明菲是陪她们来,到她们住地方,又要现做。倘或各自家去,又错过了时辰,少不得又要忙活。且陪她们一上午,总不能连顿饭也不管。
秦氏点头,正说着,却又小厮有事寻来,不多时落英进来回话,笑道:“四海楼送了一桌席面过来,说是徐小爷定。”
“定是阿阳嘴碎,与他说了什么。”席面已送来,丫头们便忙着收拾桌子。
昨儿徐之谦来拜见了秦氏,若不是明菲已替她们安排,徐之谦必然也会想法子替她们安排了。
韩氏、明菲也不推辞,等饭菜摆好,便都坐下来吃了。等她们吃了饭,预备各自回去,街上已恢复了以往热闹。韩氏与她们不同路,乘坐一辆马车带着翰哥走了,明菲与秦氏、明玉同路,便先将她们送回去再家去。
虽然只能遥遥相望一眼,心情却与来时大不一样。楚云飞变化很明显,身形似乎也精壮了,不晓得预备那些衣裳还能不能穿。这个时节倒不至于生冻疮,就是不晓得受伤没有,要不要先预备些金疮药……林林总总,不知不觉马车就停下了。
明玉回过神来,请明菲进屋坐坐。元哥和衍哥都睡着了,横竖今儿已出来,不用急着回去,而明玉只怕也没心思午睡,略一想,点头笑道:“那就等元哥午睡醒来再回去吧。”
因韩氏带着翰哥回了淮安,安大将军要回来消息,是明菲打发人马加鞭送到淮安,明玉、秦氏暂时住地方也是明菲帮她们寻来,比当初徐家宅子略小一些,却也是三进院子,只因东家与明菲交好,租金倒是不贵,且也十分干净整洁。
秦氏到底年纪大一些,沿途赶路,加上这几日也不曾好睡,见着楚云飞好端端,放了心。回到屋里,明菲、明玉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她就露出倦意来。
明玉便请明菲去她屋里坐,把衍哥、元哥都放里间炕上,两姊妹坐外间榻上落座,明菲盯着明玉眼睛就忍不住笑起来:“当初说多满,不会牵肠挂肚,今儿这么多人面前,哭和泪人儿似,这会子眼睛还红红。”
明玉微微红了脸,道:“嘴里说是一回事,见着了又是另一回事。”
“比起你来,七姐姐倒是有能耐多了,竟然苏州住了两年才回来……”说着就停下来,忙转移话题。
明玉晓得她心,释然道:“这两年多,那些情绪也淡了,若没有她,说不得我也不会嫁给衍哥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