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才得救的缘故,连跑路雁卿都觉得快活又有趣。
待行至无人处,她便扶着道旁悬挂灯笼的柳树,轻快的笑了起来。那又丑又可爱的长鼻子面具早已让她翻到脑后,她弯了眼睛,吹着湿润的凉风,只觉得活到这么大,头一次这么开怀。
笑了一阵子,见那人静静的站在一旁,忽而又有些羞赧——他还带着面具,雁卿只透过面具看到他寒星一样的眸子。似乎带笑,可也许是觉着她好笑呢?
雁卿便有些不自安,道,“三哥哥……”
他说“跑”的时候,雁卿下意识就觉着他是谢景言——可也许不是呢,毕竟就听了那么只言片语,几乎纯因直觉就认定那是谢景言。
他依旧站在哪里,也不说话。
雁卿便抿了抿嘴唇,略有些忐忑,又略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好奇,上前去轻轻掀开了他的面具。
他的背后有万家灯火,璀璨如星。可长安灯会的热闹毕竟已被他们甩在远方了,此地只有清风、垂柳和低矮辽阔的夜空。
雁卿不知怎么的就有些紧张。她白细的手指扣在大大的昆仑奴面具上,掀起来时微微觉得有些沉。
灯火透过面具,在他脸上分成清晰的光影来。那下巴的线条有一种简洁的美感,介于少年的青涩与青年的硬朗之间。雁卿也瞧见他唇角的笑意,他的嘴唇似乎总是含笑,似是无奈,又似是纵容。
她不曾这么细致的打量过谢景言,只觉得他的脖颈、下巴、嘴唇都异常的好看。手上不觉就顿了一顿。她记得谢家三哥哥鼻梁也比旁人更秀挺好看,而那双眼睛生得最美好,明亮含情,仿佛能言。她忽然就觉得无法直视了。
那面具尚未完全掀开,她就不肯再掀了。
就松开手,有些小小的负气道,“我已经认出来了,就是三哥哥——你还不承认!”
谢景言就自己将面具掀开,笑道,“我就想看看你胆大到什么地步——万一不是我,是个陌生人呢?”
雁卿见果然是谢景言,就又开朗起来,“我自然认得出来啊。”片刻后又道,“似乎我每次遇上危险,都会遇着三哥哥。三哥哥简直像侠客一样无处不在。”
谢景言便弯了眼睛笑起来,有些无奈的低声抱怨,“我可是找得很辛苦……”
却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低头望着她,“快些回去吧,估计你家人要急坏了。”
见雁卿衣衫略有些凌乱了,自然便要抬手替她打理。抬起来又觉得不妥,正要指点她自己收拾,却忽然听到一声故作沉稳的呼叫,“雁卿——是你在那里吗?”
那声音传过来时,雁卿眼睛立刻便明亮生动起来,探头越过谢景言去,自然而然就跳着招起手来,道,“七哥,我在这里!”
已经丢开谢景言跑了过去,惊喜的道,“七哥,你也出来玩了?”
逆着光,谢景言只瞧见元徵衣着雍容。纵然看不清面容,可那垂首之间已显露出耐心和温柔。他自然而然便抬手替雁卿整理衣衫,道,“想着你今日必是能出来的,就侥幸找找看。”
雁卿就在那明亮灯火里仰望着元徵笑,忽而想起些什么,便摘下脑后的面具,捧着秀给七哥看,“像不像书上画的天狗?七哥要不要带带看?”
……
谢景言忽而就明白了什么——关于雁卿对他、对元徵。不觉就怔愣了片刻,胸口闷闷的,倒像是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元徵望过来时,雁卿才忽然想起他来,脸上笑不觉有些僵住。片刻后,才下定了决心一般,鼓足勇气望着元徵,道,“七哥,适才我从桥上摔下来,是三哥哥救了我……我,我很喜欢三哥哥。”
片刻后,元徵也微笑起来,道,“我知道。”便自然而然的托起雁卿的手,将另一手的手心覆上。雁卿显然对“拉手”心有余悸,略不自然的将面具塞给元徵,道,“七哥帮我拿着。”换回手来。
元徵也并未显露什么异色,只带着雁卿上前来,对谢景言道,“我欠谢兄一个人情。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雁卿略觉得有哪里不对,谢景言已笑道,“你欠我什么人情?”照旧对雁卿道,“你二哥和三叔都在找你,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元徵便道,“我会送她回去,谢兄可要同行?”
谢景言道,“自然……我和他们约定了,找到雁卿要回去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