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也垂下眸,不语。
长宁出言打破沉默,“皇爷爷,我们是趁禁军更值偷溜进来的。”她顿了一会儿,忍不住道:“阿爹他们很担心您,可是您看起来……挺好的。”
乌溜溜的桃花眼忽闪忽闪,卖弄起天真无邪。
建昭帝有些挂不住,又咳了两声,“咳咳,前阵子是病了,这不最近才好些……”说话间,他瞥见长宁身后猫着身子悄悄进殿的宁国侯,赶紧招手,“快来快来,快看看朕这盘棋该怎么下。”
宁国侯是个身体胖胖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倒是眉眼与建昭帝有几分相像,是已逝大长公主的独子。
大长公主是建昭帝姑母,当年她与驸马老宁国侯是支持建昭帝登基的大功臣,登基后,建昭帝感念旧日恩情,对只爱逗猫遛狗下棋吹曲儿的宁国侯世子——也就是他表弟十分亲近。待老宁国侯去世后,便为其子也加封侯爵。
他称病这些天,宁国侯隔三差五地进宫陪他下棋打发时间。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碰上萧珩与长宁。
待宁国侯落座后,建昭帝开始转移话题,“你们看也看过了,快回去吧,记住,不要走正门,从密道出去,别被人发现了。”
宁国侯手执白子,忙补充道:“密道口在那个博古架后面。”
建昭帝捏着黑棋不亦乐乎,头也不抬道:“哦对,出去了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长宁:“……”
她瞎操的哪门子心。
摊上这种爹,她该为他儿子——也就是她爹操心才是。
建昭帝对外宣称病重,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最着急的就是太子拓跋硕。他原本就没什么经验,猝不及防之下开始监管国事,后宫要应对李皇后的人,朝堂上又要应对李相与几位虎视眈眈的皇子,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结果正主皇帝就在这里喝茶下棋?
长宁不禁开始为她爹心生哀叹。
萧珩倒是面无波澜,建昭帝如此说,他也不会多留,正欲离开,忽然被建昭帝叫住。
“珩儿,你……”他顿了顿,才问出口:“这些年,还好吗?”
上回萧珩进宫谢恩,因是在大殿之上,许多话他不便问。
萧珩只是略一点头,语气冷淡:“挺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他们彻底消失在密道口,建昭帝才望着眼前的棋局,长叹一口气。
宁国侯安慰道:“皇上不必忧心,日后,殿下定然会了解您的用心良苦。”
陇西郡是李家地盘,若无人暗中庇佑,萧珩这些年怕是很难活下来。
建昭帝无奈摇头,“李家如今势大,想要剪除其党羽绝非一日之功,而太子性子过于仁慈,缺乏上位者的雷霆手段,朕称病这些时日,也是想逼他一把。”
他佯装被皇后软禁,放纵李氏嚣张,只为抓住李氏把柄,届时好一举铲除障碍,为太子铺路。
至于萧珩……只要太子顺利登基,将来再替他寻个好去处就藩,此生也能平安。
建昭帝如此想,又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值得的,面上凝重之色渐渐缓和,“珩儿倒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只是可惜了,他年纪小,又有梁国血脉,终究不能继承我大魏江山。”
……
昏暗狭长的密道里,萧珩始终抿着唇不说话,长宁攥着他的衣领,犹豫着开口:“皇叔,歇一会儿吧?”
萧珩抱着她好歹也有半个时辰,真的不累么?
萧珩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才将她沿着墙角放下,轻声问道:“是脚疼吗?”
长宁一窘,她全程脚不沾地,更何况,脚疼本就是装的。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纸包,“皇叔,吃糖。”
萧珩盯着那纸包,沉默半晌,明白了什么。
以往长宁只要心虚,就喜欢拿吃的搪塞他。
萧珩吃不惯甜,只尝了一口,便在一旁坐下,歇了约莫一刻钟,两人才再度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