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满心满脑都是深渊般的绝望,声音嘶哑,几乎吼了出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身份的?!我们明明没有留下任何标记!”
“皮肤暴晒而黝黑,个子矮小,五短身材……还需要我说出你们和靖人更多的差别吗?你们还真的以为我们全是瞎子区分不出茜香国人和靖人吗?……你们从一开始就暴露了。”江源笑了笑,平缓地说道,语速不急不慢,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对,顺王的事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没人知道!你们不可能问出来!”崔呈瞪大双眼惊恐地叫嚷着,全身都在颤抖着,简直是歇斯底里。
“顺王是什么人?他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大患呢,殿下又怎么会不派人天天盯着他呢?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顺王的心腹手下之中就有太子殿下派过去的探子,可惜他本人太蠢,还不知道呢,事情都泄露了都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江源勾起嘴唇,挑着眉说道。
“那么金陵史家呢?你们……你们不可能知道史家的事!”崔呈吞了口唾沫,“我们联系的不是京里面,而是广西的史鼎!这件事就连保龄侯史鼐都不知道……不是说天高皇帝远吗?!你们怎么知道的?”崔呈吼道。
“喔,原来你不知道吗?啊呀,你们茜香国的探子还真是不负责任,连这种大事都没告诉你们吗?保龄侯史家曾经参与过勇王的谋逆,只不过我们手里面没什么证据,这才放过他们一马。不过一直有人盯着史家的一举一动呢,就等着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来。”江源也不去看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冲淡嘴里的甜腻。
“别说史家勾结茜香国的这种大事了,就连史鼎全家每天吃了几颗葱,几头蒜,几碗饭,几口菜,圣上他老人家也一清二楚。只要跟着史家的人,自然也就知道刺客的事情了,一网打尽这种事一点儿都不难。果然,我们先派了一人装扮成太子殿下的样子出宫前往闹市,勾出了刺客,随后再暗暗地跟踪他们避免打草惊蛇,最后,你们这不就全都落网了吗?”江源的笑容看起来异常狠辣,刺激得崔呈心脏都在隐隐痛。
“所以……所以你们就跟着他们到了静流山?!”崔呈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支撑一般,全身上下都疲乏无力,整个人从精神到身体都松懈了下去,如果没有铁链牢牢拴着他怕是就要瘫倒在地上了。在他的眼中,对面的青年不是人,是魔鬼!
江源哼了一声,直接笑了出来,抬高嗓音,大声说道:“喂,听到没有,承安,那群逃走了的刺客就藏在静流山上,派人去抓吧!”
牢房的出口处,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探出半个身子,笑着说道:“不愧是江源江清远啊,居然这么容易就让你套出了刺客隐藏的地点,这才一炷香的时间,连刑都没上呢……要我说你就该来刑部,兵部怎么能显示出你的才能呢?”
崔呈猛然反应了过来,差距了他们话语中的问题,“等等,你们不知道刺客躲藏的位置,你们刚刚在套我的话?!”
“所以说什么来着?茜香国就没有聪明人了吗?这么笨的家伙都能当探子,难怪会被抓。”江源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当然是编些瞎话在套你的话啊,要不然本侯爷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到刑部大牢这种阴冷的地方陪你这个蠢人聊天啊。要是把你们全都抓到了,直接关押起来等着处死不就完事了,谁还有这个心情到这里问话问个没完啊。”
江源站起身来,连连摇了摇头,“我都没想到,茜香国的探子竟然这么好骗,蠢都蠢出特色了。要是我们什么都知道了,刺客在哪里都清楚,还做什么派人去假扮太子殿下弄什么引蛇出洞啊?直接把你们全都抓起来不就完了?我话里面破绽那么多,你竟然一条都没听出来,就你这种货色还当探子?你们茜香国还真是没什么人才。”
青年摇头晃脑,端起了桌案上的一个盘子,拿起里面的一块点心,边吃边往外面走,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你还别说,你们刑部预备的茶的滋味差强人意了一点,可这点心的味道还真不错,和宫里的点心都有一比了,这是在哪儿买的?”
崔呈双目赤红,奋力地挣扎了几下,却根本就挣不脱,用力挣扎了半晌,他全身无力地瘫软了下来,两眼无神,口中喃喃地念着一句话,“完了,全完了……”
果然是全完了。
那些行刺失败的茜香国刺客还老老实实地躲藏在静流山的山洞之中,等着来自国家的下一步命令或者帮助他们转移的人员到来,结果,他们等来的却是京畿大营全副武装的数百名将士。
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服毒自杀呢,涂抹着麻药的箭矢就已经刺入他们的皮肤,除了几个人非常倒霉地被射中要害当场死亡以外,余下几十名刺客全部被京畿大营活捉,押解回京城,等候处置。
老皇帝当然没有那个闲心派人去监视金陵史家,在他眼里失去了史老侯爷的史家连蚂蚱都算不上,哪里用得着监视?不过那支从东南沿海北上京城的史家船队,还没来得及离开京城,就被刑部派人扣押了。
船上的水手和史家行商的掌柜都被当做人证,关押进了刑部大牢之中,水手还好,这些养尊处优的掌柜就是完完全全的软骨头,还没等刑部这边用刑呢,他们就全部老实招供了,还在供词上面按上了手印。
有了茜香国的刺客们、探子崔呈和史家掌柜提供的口供,再加上前面江宁和江源查到的证据,可谓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难以推翻!
司徒晟稍稍整理了一下这些证据,就把它们拿给了卧病在床的老皇帝,请求老皇帝来“明断”!他手头的这些证据倒是不足以将世家和勋贵的势力全部株连,也不足以弄死弄废老四司徒晖,但是他们的势力必然将会再次被削减,受到严重的打击。
资敌和叛国,这是十恶不赦的罪名!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够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昏君都不能容忍,“明君”只会更忍不下去!
老皇帝看完了手中的证词,直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明黄的被褥染上了一抹鲜红。
两边的小太监连忙拿出丝帕替他擦拭,谁知却被老皇帝一把挥开。他咽下了口中再度涌上的腥甜,大声怒吼:“去……去给朕传顺王入宫,朕马上就要见到他,让他不许延误,即刻入宫……见……见驾!”
顺王司徒晖立刻听命入宫。他也没把这次传召当一回事,这段时间以来老皇帝的身体一直不舒坦,缠绵病榻,不能起身,不得不将全部国家大事都交给了太子司徒晟来处理。
人一病,就想要见亲人,想要有人陪着哄着。所以老皇帝这一阵子经常传召顺王和义忠郡王等人入宫见驾,陪着他说话。这是常有的事,司徒晖当然也就没有在意。
等到了老皇帝养病的寝宫,看到负责通传的内侍那严肃冷淡的表情,司徒晖开始觉得不太对了。往日里这些内侍们见到他,就算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这么严肃啊。有的时候内侍的表现就能折射出君王的心情,难道说父皇他老人家心情不好?
司徒晖有着世家供养,也不差银子,手一抖,一个装着两百两银票的小荷包就塞进了站在旁边的一个内侍的手中。
那内侍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装作在整理袖子,将手中的荷包收进了身上的暗袋,小声地对司徒晖说道:“刚才太子殿下来过寝宫,之后皇上就大发雷霆,急召殿下您入宫,直到现在心气还没平复下来呢。”
司徒晖没有以为是自己的事情,还当是老三司徒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怒了老皇帝。他心中想道,难道是老三把持朝政的事情让父皇心中不满了?还是老三有什么重要的政事没有让父皇过目?总不至于他动了父皇麾下的军队了吧……
他在正站在那里胡想着,入内通禀的内侍已经出来了,司徒晖连忙整理了一下服饰,躬身走入了寝宫之中。用余光看到老皇帝侧卧在床榻上,旁边还站着太子司徒晟,司徒晖连忙拉起了衣摆按照规矩跪拜行礼,“儿臣参见父皇万岁,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司徒晖话还没有说完,老皇帝已经抓起身边的一个茶杯劈头盖脸地丢了过去,若不是他跪下的动作比较快,茶杯从他脑袋上面飞了过去,绝对得在他头上打出个血口子来。就算是这样,温热的茶水也浇了他一脸。
“父……父皇……”司徒晖很是惊讶,也顾不得什么不能仰面视君的规矩了,连忙抬头看了过去,结果却正对上老皇帝布满血丝的充斥着愤恨的双眼。
“你叫的什么父皇?你是把朕当成了‘父’,还是把朕当成了‘皇’?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朕怎么有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老皇帝狠狠地骂着,将手中的供状、证词统统丢到他的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吧,朕这么多年宠爱于你,没想到就教出了你这么个畜生来!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君父的吗?!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