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树安说,国家对山林这块下了保护文件,严禁乱砍伐,他们探测土质的同时,也要植树育林。
植树嘛,有心之人都能干呀。
徐秋叶思忖片刻,觉得这是个不错主意,于是应承下来:“好啊。”
“行。我先跟队长打声招呼,到时再来找你啊。”
两人说笑的一幕纳入陈白录眼底,他眉眼淡淡,视线却未离徐秋叶半分。
邻边坐着侨场场长,自己算是他唠嗑农科所琐事的旁听者。
场长叫胡先才,是金荣生当初一手提拔上来。他在农学研究上颇有见地,先两年便被国家委派来侨场搞研究。
茶足饭饱后,胡先才掏出烟盒,看向陈白录:“年轻人,来一根?”
金荣生离开侨场后,胡先才全然换了一副神貌,恰如此刻,眼神精锐而锋利,似铁锥般刺人。
陈白录礼貌接过,夹在指间,却不抽。
胡先才眯眼:“农场产粮不中,年年大水,设若大规模种植,收成,少。难。”
他抽一口老卷烟,灰白的烟蒂扑簌簌落下“你们来了所里,我就想着能不能搞出个别的花样来,不种水稻,搞些其他东西?”
座上坐着大多生产骨干,也竖起耳朵在听。
生产队虽说各司其职,但面对本地水土同样寸步难行,这会很能感同身受。
陈白录低笑着:“这些话不太好说,说错了,还望您不要介意。”
胡先才哈哈大笑,“你说,你尽管说。”
陈白录谦和道:“侨场种水稻确实是个问题,但水稻是主要粮作物,不种居民便难自给自足,同样也要面临不少风险。我猜您一定率先考虑过这点,但不知胡老——您有何高见?”
胡先才瞪开眼,“我来得比你早,了解各方水土,自然也考量过其他方面。”
他又吸了口烟:“依我看,若是开挖沼气,回利会更快,大家手头有工钱,保住粮食,干劲也足。”
陈白录心里一沉。
归侨们闻言也愣住了。要知道,他们回国安置时的文件政策并非如此说明。怎么到场长这就变卦了呢。
虽说农场在旧时代之前,农民耕作便有三年两不收,产量低,广种薄收的情况。大多农民交完地租,耕田不足自给。
可现在不一样了呀,大家组织起来走集体化道路,国家设备支持也到位,若临改工业生产,那他们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何况术业有专攻,他们不做本行,跑去干井下作业,这不是大脚穿小鞋,两边扯不来吗?
陈白录终于掀起眼帘看他,手掌平撑桌面,露出蜿蜒的青色血管。
半响,他语意深长:“胡老说笑了,左右我们本职还是农人,可能还谈不上,只比其他农民识多几个大字,您的见解。我们怕是还无力施行。”
在座的农研所归侨也赞同,他们来时便跟着陈白录,自然也觉得他的说辞合胃口。
“当然这研究也是要搞的嘛,”胡老话笑着补充,“我也希望你们做出成绩,大不了到时候划分块地给你们,专门搞研究。有了苗头,以小带大,中。”
饭后谈资本就随意,大家都知道胡老几句话并不代表什么,但总归心里还是埋下根刺。
赵迅当时也在桌上,回侨民点途中,他不停地朝陈白录吐槽:“前一套后一套,这不是卖猪仔吗?”
“卖猪仔”是赵迅归国从老一辈那学来的词儿,此刻套自己身上,他竟觉得莫名合适。
陈白录没迎合他:“个人考量不同,胡老在所里德高望重,你以后要慎言。”
赵讯咂咂嘴,看他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得,就不该指望个老古板与自己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