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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第1页）

头一周里，许优璇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中，嗜睡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昏睡着。严佑怡请了专业的护理人员帮忙照料许优璇，饶是经验丰富的医务人员也被许优璇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所带的伤给惊讶到了。出于职业操守和严佑怡给的封口费，所有人都默契地尽心照料许优璇，并没有多加提问。

而许优璇中间醒过好几次，都没有见到严佑怡。可每当她闭上眼睛，累极的时候，严佑怡的气息又徘徊在她的四周。她很清楚那是严佑怡的气味，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有时候她觉得严佑怡甚至在颤抖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可一睁开眼睛，又是几张陌生的脸孔。

许优璇很是恼怒，若依她平日里的脾气早就发火。可偏偏这一次，所有情绪都闷在肚子里，即便是身体都在和她作对，让她生气万分却使不上半点力气。身体上灼热的疼痛好几次将许优璇疼醒，特别是手臂和大腿上的伤。

她的脸色苍白地就像是一张白纸，连嘴唇都毫无血色。每天都有不同的食物来进补，味道古怪，可总觉得哪里愧疚的许优璇第一次没有发脾气地乖乖喝下了所有让她痛恨的药，即便她连一面都没有见到严佑怡。

或许，布凡说得对，这样的自己还不如让手下的人来照顾。

许优璇从卧床不起到能够轻微走动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在酸楚些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有拿下新北界的地盘而产生的不甘，又或许是因为父亲知道自己伤重如此也并未来关心的芥蒂，她不愿意承认，是严佑怡那天哭成那样却还要死死硬撑带给自己的震撼。

对于严佑怡来说，自己这种从中学时代就开始□□她的人，死了确实要比活着好太多了吧。

看着窗外漆黑一片，连星星都躲起来不愿见人的天空，许优璇的嘴角僵硬地就像是雕刻生硬的石膏。旁边坐着守护自己的护理人员，眼神停留在许优璇的身上，却是空洞的。或许她也在想着别人吧。

许优璇苦涩地笑笑，发现自己比起从前多了几分心思，夹杂着愧疚和不知哪里来的忧心。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多愁善感了吗？许优璇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正在想着严佑怡，想到每个细胞都想上她，狠狠地占有她，饮鸩止渴般的渴望。

门轻轻被打开了，许优璇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根本没有发现许优璇醒过的医务人员看到每天深夜都会过来的严佑怡习惯地轻轻站了起来，和她交换了一个眼色退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许优璇敏感地闻到了严佑怡刚刚沐浴过的身上带着自己喜爱的沐浴露的味道，她就是这么霸道，即便是严佑怡的选择也要多加干涉。

严佑怡在许优璇的床头坐下，因为看不见，许优璇发现自己的听力和触感都变得更加敏感了。严佑怡突然屏住的呼吸，微凉的指尖一寸一寸地划过她的额头，鼻梁和没有什么血色甚至有些皲裂的嘴唇，最后停留在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

一声轻轻的叹息就像是一块石子砸在平静的湖面上，许优璇忽然心中一紧。

严佑怡并没有说任何的话，许优璇也没有睁眼，可她却清晰地感受得到严佑怡的目光，灼灼的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哪怕是一丝一缕的游弋她都能感受得到。

所以，每天晚上，她都是这样来看自己的吗？感受到的那份独属于严佑怡的气息不是自己的幻觉？

许优璇觉得心变得很柔软，却越来越疼。就好像是被融化的甲胄，再也阻隔不了刺入的刀枪，那窒疼竟超越了手臂和大腿上的伤。许优璇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眉心凹凸出了一条沟壑。

严佑怡的手指随即跟了上来，按压在了许优璇的眉心，温柔地摩挲着，像是要抚平那让人心疼的褶皱。许优璇有些讶异，讶异于严佑怡对自己的关心，也讶异于身体对严佑怡的服从。

她一直以为严佑怡是被自己囚禁起来的金丝雀，她想飞，自己不让，她想干嘛自己偏偏不让她干嘛，束缚她从自己的学生时代就开始了。如同霸道荒诞的公子哥，将美人藏于自己的金屋之中，恨不得不让任何人看到她。

严佑怡从强烈反抗到放弃挣扎，因为严佑怡是不愿的，许优璇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可如果，严佑怡爱上了自己呢？

严佑怡掖了掖被角的同时，许优璇的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她惊呆了，心脏竟然无端地拧紧了一样地疼。金丝雀怎么能爱上剥夺她自由的人呢？那该是厌烦，该是怨恨。可许优璇却无法自欺欺人，因为严佑怡的唇轻轻地贴上了许优璇的额头，在那个光洁的地方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许优璇来说都是煎熬，可就是这样，严佑怡看了她足足三个小时，才在天开始泛起朦朦的灰意之时，才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走出了许优璇的房间。

许优璇睁开酸涩地几乎要流泪的眼睛，看着寂静地如同黑洞一般空旷的房间和重新进来的医务人员，眼神里流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悲哀。

许优璇余光瞥到了自己的手臂，纱布已经摘下，伤痕却牢牢地长在了上面，就像精美的瓷器上那令人扼腕的裂缝，极为突兀。而新伤伴着旧伤，原本习以为常到不能更加习惯的许优璇突然觉得这伤口异常刺目起来。

从不后怕的许优璇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动摇，如果自己死在了那个晚上，会怎样？随即，严佑怡那死撑着不哭的模样就跃然上了脑海，许优璇觉得难看死了，比哭还难看，真是让人头疼。

“您醒啦？饿吗？”医务人员看到睁着眼睛的许优璇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不饿。把我的衣服拿来。”

“您的衣服？这是要去哪儿啊？”

许优璇眼神停驻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冰冷地就像是青铜利剑，她没有说话，但所有神情都在说“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那个女人噤了声，还算有眼力，虽然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按照许优璇说的，将衣柜里的一套衣服拿给了她。

“你可以出去了。”许优璇挥了挥手，语气降到了冰点。

因为受伤，换上内衣和裤子的时候有些许的不灵便，几次没有对准那个背扣让她甚至要对着空气发火。黑暗之中的她仿佛跌在沼泽里一样，泥潭深陷，动弹不得。哪怕最危险的时候也不如现在这般让她感觉窒息。

许优璇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或许她就是一个神经病，喜欢把严佑怡捆绑在自己的身边，占有她，霸道地安排她的人生，却不要她爱上自己，许优璇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变态的逻辑。

一瘸一拐的她终于找到了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给心腹阿强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半个小时后来接自己。

当她跨出大门的那一刻，身后却传来了严佑怡的声音，那个曾经许优璇觉得严谨到像教科书一样的声音，现在却带上了一丝颤抖。“你这个样子，又想要去哪里？”

许优璇背上一僵，拄着拐杖的腿停了下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脖子僵硬地连转头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