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寇猖獗,国破山河碎,壮士百战身不死,血染山河浑身伤,心中有疤,永不愈……这就是残兵,其中的悲伤与苦楚,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
郑三羊就是残兵,而且是心中的疤比身上的伤更多的那种!
在无名山阵地上,他本欲死战不退,却被李四维突如其来的怒火搞懵了,乖乖地躺上了担架,待到下了山才回过神来,连忙叫了起来,“停下,停下……老子要回去……”
他话音未落,伍若兰已经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他,忿忿不平,“郑参谋,你还想害俺挨骂吗?”
“伍医生,”郑三羊讪讪一笑,满脸苦涩,“我们都被团长骗了……”
“俺不管!”伍若兰一摆小手,“俺这是第一次被团长骂呢,都是因为你!你现在是伤员,是伤员就得听俺的……”
说着,她一望两个抬着担架兄弟,“快点,他的伤要治不好,俺们都得倒霉了!”
两个兄弟连忙加快了脚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团长发那么大的火呢!
郑三羊只得躺在担架上苦笑,“团长真的是吓你们的……他自己都不要命了……”
伍若兰脚步一顿,回头狠狠地瞪了郑三羊一眼,神情激动,“你胡说!柔儿姐姐说,团长是死不了的李大炮呢!他啥阵仗没见过?不照样活得好好的……阎王爷都不敢收他!”
“我……”郑三羊一滞,“我跟你说不清楚!”
伍若兰见郑三羊偃旗息鼓,得意地一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脚步轻快,“快走……把他送回去,俺还得回来!”
此刻,她哪里还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
宁柔看到郑三羊的伤势,皱了皱眉头,“郑参谋,你咋能这样拖着……再晚点,你连命都保不住!”
说完,急忙回头对一众医护兵吩咐,“快抬进去,准备手术!”
这一刻,郑三羊真地慌了,“宁医生……腿……保不住了吗?”
宁柔望着他的伤口,悠悠一叹,“我……只能试试了!”
“试?”郑三羊就突然慌了,“不行,我要回前线……宁医生,我不治了,我要回前线……”
“怕腿保不住?”宁柔静静地望着他,神色疲惫,却眼神明亮,“你要现在回去,李四维会瞧不起你……”
郑三羊一愣,“为啥?”
“如果你连手术室都不敢进,又怎么能指望他看得起你呢?”宁柔望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往手术室走去,“他说,还有活的希望,却选择放弃的人都是懦夫!”
李四维的原话自然不是这样的!
但宁柔却是这样理解的!
大雪飞扬的光明岭上,那个男人带着兄弟们唱着《中国不会亡》,一遍又一遍……歌声停了,他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生命也是一场漫长的战争,轻易地放弃生的希望,那就是在生命的战场上当了逃兵!同样可耻!”
宁柔的身影消失在了白布帘后,两个兄弟连忙抬着担架跟了进去。
郑三羊躺在担架上,眼神空洞!
如果你连手术室都不敢进,又怎么能指望李四维看得起你?
宁柔的话在他的脑海里翻腾,……我坚持留在阵地上,不过是为了一死,以求得解脱吗?
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
人死了,身上的痛也就消失了!
人死了,心中的那道疤也就死了!
光明岭上的重伤员是前者,现在的郑三羊是后者!
李四维看得明白!
他必须要告诉他们,为了解脱而死是懦夫才会做的事!
伍若兰把郑三羊交给了宁柔,便带着救护队在村口休息。
冷月如钩,夜色朦胧,宁柔掏出盒子炮,轻轻地擦拭着,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无名山的动静……枪炮声一响,她又得带着救护队赶过去了!
可是,无名山方向的枪炮迟迟没有响起。
“打不起来了吧?”一个黑瘦的兄弟突然站了起来,声音中透着笑意,“小鬼子怕是打不动了……他们的伤亡比俺们还大呢!”
宁柔望了他一眼,“陈小七,你龟儿巴不得打不起来是不是?才跑了两趟,就想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