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二殿下上过几次战场,杀过多少敌人?”
围聚的将领中迸发出几声忍俊不禁的轻笑。
之恺在军中没有任何职务。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不过是一个犯了错误被发配戍边的落魄皇子,黄口小儿,乳臭未干,连站在这里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遂陆续有老将开始站在程佑成一边,对之恺发难。
长年戍边的将士们,大多没有京中官员那般拐弯抹角的九曲心肠,都是些性情急躁,直来直去的人……尤其是不高兴的时候,说起话来,既不中听,亦不留情。许多人生平最看不上纨绔习气——虽然之恺早已收敛许多。
之恺并不与他们争吵,只是就事论事,毫不退让的坚持自己的意见。
场面一时便有些混乱。
一直没有说话的吴仁邦终于蹙着眉头走上来,沉声喝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他冲之恺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方才的争执,吴仁邦听得很清楚,各人都有各人的道理。然而作为镇守南疆的最高主帅,这样事关成败的重大决策,他必要谨慎斟酌,绝不会轻率的作出决定。
况且,此刻的之恺,的的确确是人微言轻。不管在理与否,强词争辩都绝非是件好事,只会给人落下个逞强好胜、喜出风头的话柄。
“我觉得,二殿下说得有理。”
吴仁邦讲话声若洪钟、气势沉沉,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只听他缓缓道:“用兵本就该扬长避短。加林城地势险阻守卫坚固,若强行攻之,我军必会大量伤亡,战斗也会旷日持久。而南浦城却是敌人的巢穴,头目都集聚在那里,且以我军的实力,集中火力拿下,也并非难事。如此一来,管它什么加林城,还不都是囊中之物么?”
一席话娓娓道来,将领们虽还有些窃窃议论,却也并无人再高声反对……最后,经过一番激烈商议,吴仁邦决定兵分两路,水陆并进。由吴仁邦率陆军主力进攻南浦;左卫中郎将王淮率两万水军朔江而上,自侧面对南浦形成夹击。
然而正在这时,却有人急急上前报告,说王淮在先前渡海时身染风疾,眼下正卧床不起。
事发突然,众将领都甚感错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吴仁邦站得远远的,将众人的反应观了个遍。半晌,他拖长了声音,阴阳怪气的叹道:“罢了罢了,廉颇老矣!”
众人又一次齐齐转头看他。
吴仁邦面上挂着捉摸不定的笑意,一边遗憾的摇头,一边踱步到之恺身旁站定,郑重其事道——
“我提议,由二殿下临时代替王淮,统领水军渡海,与我陆军在南浦城会师,共同抗敌!”
众人先是一怔,旋即哗然。
葱山道行军总管程佑成气得直翻胡子,拍案直言吴仁邦想法荒唐,用人不问德才。又毫不留情的指出之恺既年少,亦无为,根本力不能任!怎能因其身份特殊,就贸然将两万水军将士的命运,交到他手上?
不少脾气耿直的将领,也纷纷附和程佑成,竭力反对。纵使吴仁邦再能言善辩,一人舌战群英,也不免有些寡不敌众……
“诸位将军!”
正僵持不下时,一直沉默的之恺忽然上前两步,面向众人肃色道:“今日承蒙吴将军力荐,我便也欣然领命。在此,我愿当着诸位的面,立下军令状,誓与两万水军将士共抵南浦。如若不能,听凭军法处置。”
语气平和,却坚定无比。
帐中一时静了。
他刻意放低了姿态以示谦卑,将一身锋芒傲气尽敛于内。那眉梢眼角的深峻之色,竟不由得令人想到了他的父皇……
众将领一时竟有些被震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