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王氏软软瘫倒在地,曾经风韵犹存的脸上布满了眼泪鼻涕,看起来既狼狈又可笑。
呆怔许久,崔王氏突然杀猪般叫了起来。
“崔林谦,你们崔家便是如此无情无义吗?区区小事竟要休了我,你若敢写休书,我太原王氏必不与你干休!”
崔林谦冷笑:“我只后悔为何娶了你这毒妇,扰我满门不宁,还敢暗中谋害我崔家女婿,太原王氏教养出来的好女儿!”
王氏倒在地上,像个泼妇似的满地打滚撒泼,衣衫头发凌乱,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世家家主休妻,事态非同小可,对家族的打击绝对比寻常百姓休妻事大。
但凡夫妻感情没有破裂得太彻底,或是家族矛盾没有尖锐到不可调和,丈夫就算将妻子供在后院不闻不问,也不会轻易开口休妻。
家族越大,婚姻便越复杂。这样的婚姻往往与夫妻感情没太大的关系,重要的两个家族的联姻会在很多方面达成利益同盟。
一旦休妻,后面还会牵扯许多麻烦,善后将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需要付出很多时间精力来分割两家的利益纠葛,以及接受无法估量的权钱损失。
但今日,崔林谦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休妻旳话。
他忍这位新夫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谋害李钦载是休妻的理由,但不是唯一的理由。它只是一根导火索,将长久以来崔林谦压抑的不满彻底引爆了。
更重要的是,崔林谦的政治嗅觉非常灵敏。
从女儿崔婕的三言两语间,他听出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百骑司拿下了太原王氏留守长安的管事王从安,而王从安招供了。
这意味着朝廷已对太原王氏存了敲打的心思,否则不会公然将王从安拿入大狱,天子丝毫没有顾忌太原王氏的面子,一个门阀的管事说拿就拿,分明是要对太原王氏动手了。
崔林谦更清楚,当年废王立武一事震动天下,当今武后可是与太原王氏结下了死仇,如今李钦载遇刺一案,怕是武后要利用起来,再给太原王氏一记狠的。
暴风将至,同样是千年门阀的家主,崔林谦必须赶在狂风暴雨之前赶紧与太原王氏撇清关系,否则难保崔家不会受波及。
来自长安的万钧雷霆,崔家承受不起。
休妻,便是最稳妥最决绝的撇清方式,既向天子表了忠心,又向英国公一家邀了个好儿,还能安抚女儿的愤怒,同时也除去了埋在崔家的一个隐患。
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至于太原王氏的反应?
呵,等王氏一家能撑过这次暴风雨再说吧。
崔婕淡漠地站在门外空地上,眼神清冷地看着王氏满地撒泼打滚,俏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
她从渭南县赶回崔家,可不是为了看眼前这个妇人撒泼的。
崔林谦瞥了崔婕一眼,缓缓道:“婕儿,爹的处置,你可满意?”
崔婕摇头:“父亲大人休不休妻,那是您自己的事,女儿不予置评,我要做的,是给我未来的婆家和夫婿一个交代,否则我嫁过去后抬不起头,也愧对李钦载对我的情意。”
崔林谦皱眉:“你的意思是……”
“还是那句话,所有王家陪嫁过来的下人,全部打断腿。李钦载被刺,王氏是首恶,可惜我不能犯上,这些下人为虎作伥,为王氏奔波传递消息,罪不容赦。”
崔婕的表情冷硬,与她曾经的温婉气质完全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