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可远磕了个头:“请皇上恕罪。”
嘉靖依旧冷笑:“恕罪?恕李妃,还是恕你的罪?”
于可远:“回皇上,请皇上恕臣之罪,臣不能陈述实情。”
嘉靖:“说得好,有些话咽在肚子里,死也不能说。”
于可远碰了个头,“是。”
嘉靖望着被他扔进火盆,烧成灰的奏疏,“还有什么不能和朕讲的事情,在瞒着朕吗?”
于可远抬起了头,“皇上圣明,有一事不得不向皇上呈奏。”
嘉靖阴阴地盯着他:“是和高拱有关,还是和海瑞有关?”
“与高阁老和海瑞都有关,与户部、内阁和司礼监也有关。”
于可远明白这时候任何企图支吾,都会激起嘉靖帝的猜忌和愤怒,答话时相当干脆利落。嘉靖:“将你心里想说的,还有不愿同朕说的,都说给朕听吧。”
“是。”
于可远无需分辨,也不能分辨,从怀里掏出一份奏疏,翻开了封面。嘉靖见他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立刻喝止道:“说纲目!”
于可远:“是。这份密函是福远织坊于七日前从山东递来的,详细记录了近一个月来山东织坊第一批棉布的情况,臣妹公忠体国,第一次便上缴国库上等棉布三万匹,中等棉布三万匹,如今已经装船,正在送京的路上。”
再能演,嘉靖帝这时的脸上也露出少许欣慰之情,一直冷冷的目光也闪过一道赞许的光。这便是他不想处置陈妃和李妃娘家兄弟的原因。这些人固然贪,却知道谁在为他们遮风挡雨,知道适可而止。能为朝廷办事,能为自己办事,就算贪了一些,也是无关紧要的。但欣慰满意的目光也就是一瞬间,很快便被更为严厉狠辣的眼神取代。“七日前的密函这么快就送抵京师,一些棉布上缴国库,值得加急吗?”
于可远:“启奏皇上。有山东官员欲弹劾陈娘娘胞弟贪赃枉法一事,更牵涉户部十余名官员,以及宫中六位大太监。如今户部正为前线战事、百官俸禄忙得焦头烂额,这时若捅出皇亲国戚贪墨案,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臣知晓此事后倍感惶恐,臣妹更知朝事最是要紧,在山东时便告诫那边的负责人,若有风吹草动,便加急递信京师,因而才有七日送抵京师。国库大事,为解君忧,这样的消息理应尽快呈奏皇上。”
嘉靖沉默了一会,点点头,“你若真这样想,朕也只好相信。你以为,弹劾陈娘娘胞妹的那些官员,都有谁?”
于可远:“臣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于可远:“臣不敢说。”
“朕要你说!”
于可远碰了个头,“是。回皇上,是臣借助当初在山东的人脉,他们为偿还臣的人情,不得不弹劾陈娘娘的胞妹。”
嘉靖动了一下容,静默在那里。黄锦这会正在神坛前烧香,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怔愣了一下,扭头望向于可远。嘉靖望着于可远,轻笑了出来,慢慢转望向黄锦,“怎么?惊得不知该干什么了?还是想为他求情?”
黄锦连忙跪倒:“奴才不敢,请主子恕罪。”
“你没有罪,朕如何恕之?”
嘉靖又默然了一会,“黄锦,朕知道你和高拱关系走得近,但有些事,就不是你能过问的。比如这件事,于可远为什么要拉动山东那帮官员弹劾陈妃的胞弟,你知道吗?”
黄锦:“奴才不知。”
“不知道就要为他求情,你这是好心办了错事。”
嘉靖缓缓从八卦台上站起,严肃的面孔中少有地露出几丝欣慰,“他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他啊,这是在为朕分担压力呢!李妃也有功,这件事若没有李妃,光靠他一个,也做不成。”
心里翻腾了好一阵子,黄锦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嘉靖又慢慢望向于可远,“于可远,你起来吧。”
“是。”
于可远站起来。“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没有做错事惹皇上不高兴,已经是万幸,不敢讨赏。”
嘉靖:“朕说赏你,便赏你。说!”
于可远提着一颗心,再次跪下:“臣恳请皇上为臣妹赐婚!”
“哦?”
嘉靖饶有兴趣地望向于可远,“以你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什么样的人,不能为你妹妹求来?还需要朕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