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助会的人很快找到了他,凝望着他的背影,赵方耀心中安定良多:“大师兄……”
“不用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背影依旧挺拔,如同险峻顽强的山峰,下午的骄阳披洒肩头,镀上金辉,仿佛在讴歌那一份亘古不变的坚韧。
赵方耀却能感受到那言语中的失落,影迹中的萧索,喃喃自语:‘发生了什么?’
这一静,就是数月光阴。
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海城发布会的余波激荡,吴老爷不得不承认明教的地位,大量民族义士涌入北方。
明教再次壮大,察省已经派人接洽,随时准备并入明教,河地也有动作,不过不敢太明目张胆。
明军整备完毕蓄势待发,秋季的稻麦也将熟,收复河山指日可待,明教上下都盼他归来。
夏彤对外的说法,是反攻之前,明尊需要在神州各地考察民情。
还别说,这个官方的说法逻辑上没有问题,导致这段时间内,九州大地上资本家和地主日日夜夜心惊肉跳,生怕他突然蹦出来,一个个背地里喝血吃肉的东西,竟然开始做起了表面功夫,将一些小恩小惠让于工农。
黎民百姓的日子,戏剧化的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改观。
不知不觉,他的民望,如日中天。
这也让吴老爷恨之入骨,据说如今的他,每天就中午吃一顿饭,因为早晚没胃口。
然而真正的情况,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知道,李无眠并不了解无心插柳造成的一切,他确实只是想要静一静。
他的心里,多了一只虫子,这几个月来,一直都没有办法将其驱除。
这只名为后悔的虫子,腐蚀着他的心灵,比任何诅咒,都要来得勐烈,歹毒!
他少年立志之时,已然告诉自己多次,也无比坚定了信念,此生行事,无悔!
然而这几个月来,无论他如何辩证,心中那丝悔意总是斩灭不尽,每每回到那个清晨,不住的反问。
是否会有更好的选择?
正是因为无法驳倒这一点,悔意如同跗骨之蛆折磨着他,这也是一个负心人本该接受的惩罚。
他有七情六欲,也是芸芸众生,他只是不将这些放在心里。
可到头来才发现。
既然是一介芸芸众生,怎么会不在心里?
又是一个晨曦,他终于来到明教的治下,他总是要回来的,这里有他为之奋斗的一切。
紫气千条悬挂东方,他深吸一口,入了肺腑,却化为沉沉的郁气。
无悔吗?后悔了,谈什么无悔!
他走过金灿灿的麦田,无数的麦芒撩拨裸露的小腿,痒痒的,像一只只蚂蚁在乱爬,又似一根根银针,刺穿了皮膜,刺透了血肉,触到腿骨,传出的震动,将胸膛中的人心扎得全是空洞,他忍不住想要叹息,又憋了回去。
一声不快的大喝将他惊醒:“喂,你这外地来的,别在田里乱走!”
李无眠走向田埂间坐着的农夫,低声到了一句歉。
农夫缺了两颗门牙,穿着缝缝补补的麻布衣裳,带着一顶狗皮的毡帽,大度的拍着他的肩膀。
“哪里来的,看起来怎么这么落魄?”
李无眠浑身破破烂烂,跟个叫花子似的,头发久未沐洗,早已失去本来的颜色,半黑半白,还有些怪怪的气味。
“南边来的。”他说得含湖,农夫也不在意:“等会去村里的互助会登记,会给你安排活路。”
李无眠应下,缺牙农夫又盯着他:“我说,你是南边来的,明尊在南方考察了这么久,你有没有见过?”
他心中一乐,去了几分苦涩:“没有,没见过,你想干什么?”
缺牙农夫不答,东张西望,只见一个年轻人匆匆跑来。
“二娃子,怎么样?”
二娃子懊恼道:“没看到人。”
缺牙农夫叉腰道:“不是说明尊今天回来,要经过俺们村么,再去探!”
“你在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