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钱子只在一旁敛目垂首不语,林黛黛失望叹息道:“我原以为她在皇上心中不过尔尔,可是你看,是她第几次威胁到龙嗣安危了?又这样轻轻放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青菱原是御前伺候的,因容景轩见她做事体贴周到,便将她拨去遂初堂伺候。青菱原在御前奉茶,忽被调去伺候个六品充媛,心中难免有些不情愿,但但她生性老实,伺候起林黛黛来仍是极周到,毫无怨言。现在眼见着林黛黛原就颇受宠,又身怀有孕。她心中盘算在宠妃身边做个心腹兴许比在皇上面前做个不起眼的宫女还强些,便打定主意要更好好伺候林黛黛。
此时她便温言说道:“主子不必动怒,许是因为那个海户畏罪自尽了,没法子查下去才断了呢?”
林黛黛冷笑一声:“都找到那个小太监了再往下查又有何难?分明是皇上有心维护,能让皇上维护,又与我有深仇大恨的,这宫里有几个人呢?”
青菱一时也无言,又有心向林黛黛示忠便宽慰道:“她到底陪伴在皇上身边二十余年了。况且……”她凑到林黛黛耳边小声说道:“当年皇上好歹有个庶长子,可关在衡王府里的那一位,现在还没个子嗣呢。”
林黛黛一时也哑然,穿过来之后她渐渐知道容景轩并不是太后亲子,不仅如此,容景轩甫一上位便将太后亲子容景轸贬为庶人,圈在端王府中了。当年争夺皇位之激烈,她隐约也有耳闻,那时容景轩好歹有个庶子,而容景轸连庶子都无,也算为容景轩增了几分筹码。如此说来,大皇子的地位是要非凡一些。只是实在是圣心难测,既将容景轸废了圈了,为何又在宫中奉养着太后,何不索性赶尽杀绝?打蛇不死反成仇不是么?
恼怒渐渐过去,林黛黛忽觉得自己方才一时失言了,忙抬眼看了青菱一眼。青菱乖觉,忙跪在地上说:“既在主子身边伺候,那么奴婢便是主子的人了,断不会多嘴多舌,敢有二心!”林黛黛看着青菱,心中一动:竹华好是好,可她到底不忍心竹华在这宫里呆上一辈子空耗青春,她还筹谋着要为竹华找一个好夫婿体体面面嫁出去。这样身边就缺了人了,青菱已过了出宫的年纪,却未见很想出宫的样子,想来是打算留在宫里做嬷嬷了。青菱平日里做事就老实,也不多嘴嚼舌,倒是个不错的人物。
到了下午时容景轩到了她的住处同她一起用膳,只是再不提豹子之事,林黛黛想起莫怀德叮嘱“此事到这便算了了”,又想到青菱所说的庶子之论,只强将那一口气压下,只是面上看着难免有不自在。
容景轩看着也是讪讪的,一会说那狍子是自己今日亲猎的,一会又说今日之鹿肉格外鲜美。过了一会自己又亲夹了一块兔肉给林黛黛,林黛黛心头怒气,将那块兔肉夹到一边冷冷说道:“皇上,嫔妾身怀有孕,不宜吃兔肉。”
容景轩在林黛黛这里受了气,偏又不能发作,只好转过脸去对着青菱说:“既然黛黛不能吃兔肉,做什么将这菜端上来!”青菱忙请罪说道:“奴婢原没有将这菜端上来,只是主子惦记着皇上爱吃这道菜,又特命端了上了,说自己不吃便罢了。”
容景轩想着自己不过是前几日与林黛黛一起吃饭时多夹了几筷子兔肉,林黛黛便这样体贴的记了下来,心中不由惭愧。抬眼看到林黛黛面色不虞,自然知道她是为何事不平,竟愈发惭愧,只得做低伏小说道:“朕听太医说怀孕头三个月胎气不稳健,为免颠簸,黛黛先在南苑多待一会好不好?等到满了三个月再回宫里去,到时朕必给你一个惊喜!”
林黛黛挑眉说道:“就像皇上必给嫔妾一个说法一样?”容景轩听了,只嘿嘿傻笑个不停。林黛黛见他贵为一国之君,却被自己挤兑的说不出话来,到底也心软了一下,只能说道:“嫔妾不要说法,也不要惊喜,只求皇上必给嫔妾,和腹中孩子一个安稳!”
容景轩听了不再装傻弄痴,只握着林黛黛手说道:“朕让你先待在南苑,也是这样的意思。近年来后宫越发污浊,怪招乱招愈发得多,叫人防不胜防。不如索性你先在南苑安稳养胎,避一避风头。等满了三个月胎气稳健了,皇后也将后宫料理干净了,你再回宫将咱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林黛黛见容景轩到底有为自己考虑,面色便又缓和些。容景轩又絮絮叨叨的对她说将御前哪些人留了下来,还预备着把耿常给召过来,说耿常嘴臭,但医术却是高明。最最要紧的是,他命庆妃一并留下来,对外的理由自然是庆妃喜爱南苑风光,不如让她多待几日,实际上自然是留她在此照顾一下林黛黛。
“庆妃外方内圆,且最是心细,难得的是心地也好,留她在这里照顾你,朕最放心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你多与庆妃来往,断没有坏处!”容景轩如是说道。
林黛黛并不好磨镜之道,只是自庆妃那日救她,她便起了深深的敬慕之心,极想与庆妃结交,只是这些日子自己静养为佳,所以和庆妃没有什么来往。如今能她和庆妃两个清清静静的在南苑待上一个月,林黛黛自是千肯万肯。
不过几日容景轩与皇后便回宫里去了,容景轩果然将庆妃留下,又召了耿常过来为林黛黛安胎。就连皇后也将自己身边一个颇得力的嬷嬷留下,林黛黛望着那嬷嬷暗自头痛不已。这嬷嬷资历老,又是皇后钦点来的,在宫里比寻常美人、采女体面的多。自己这小庙里供着这么尊大佛,真是为难。
不过相处久了便发现,那嬷嬷极是守规矩,奴大欺主这类事并没有发生,林黛黛也待她极客气,倒也两下相安。只是她与庆妃相处越来越好,自那日庆妃救了她,林黛黛便发现庆妃是个面冷心热且心肠极好的,为人又豁达,倒把林黛黛爱的不行。自耿常说她胎气已稳之后,她便常常去撩拨庆妃。
庆妃见她身子好了,又如同在宫里一般,对她冷若冰霜。白日去找庆妃,庆妃必出去骑马行猎去了,晚上去找庆妃又只对板着脸对她,浑像那日在马车里的场景。从前林黛黛到会被吓到,可自庆妃救了她,庆妃就算被她赖上了。
白天庆妃去骑马,林黛黛便好整以暇的端坐在观礼台上看她骑马,条件允许的话还要让竹华为庆妃喝个彩什么的,直把庆妃臊个不行,到了晚上林黛黛便赖在庆妃那里用膳,只管日夜缠着庆妃。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呢,何况对着这么个容颜姣好、态度可怜的怀孕宫妃呢?庆妃实在耐不住林黛黛的磋磨,半个月不到便被林黛黛磨得卸下防范,同她亲近起来。
此时的南苑可称得上是天高皇帝远,宫女妃子们都在宫中受宫规约束已久,唯一想讲规矩的也只有皇后派来的那个嬷嬷。嬷嬷甫一来伺候林黛黛,林黛黛便送了几支极好的山参去,嬷嬷一个不提防收下了,此时拿人手短,那嬷嬷也不好说什么。故而庆妃与她并下面的那些宫人,痛痛快快的在南苑待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间容景轩还来了南苑一趟,南苑距皇城也有二十多里路,容景轩因还要批折子上朝,未用皇帝仪仗,竟是到了一处之后便策马过来的。容景轩原以为林黛黛想他想得不行,还准备好好感动林黛黛一把,没成想看到林黛黛小小的胖了一圈,面色极是红润,倒被这个没良心的气了一场。
容景轩见到林黛黛时,她正像个哈巴狗似的围着庆妃团团转,见到容景轩立时乔装出一副思君令人老的样子,生生要从眼中挤出泪来。容景轩没好气的说:“甭装了,露馅儿了。”林黛黛毫不羞愧的笑了起来,容景轩又道:“想来看看你和孩子,听宫人说还不放心,结果亲眼见了,发现宫人撒谎,你哪里是过的很好?分明是很好很好!”说着便捏了林黛黛圆润的腮一把,一时见她侧脸颜色姣好如桃花,又有些心动,便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容景轩此番过来只同她和庆妃用了顿午膳,又召太医来问了问她的身子,其实看她红润的脸色就知道根本不必问。见一切都好便又策马回宫了,回宫前对着林黛黛说:“个没良心的,宫里的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过会子便接你回来。”
林黛黛见容景轩从皇宫奔到这里,只为看看自己好不好,宽一宽自己的心,只用一顿午膳用骑马回去,心内一时五味陈杂,之前因他轻纵宜妃而藏在心里的埋怨也少了许多。看着容景轩策马的身影,心中本是十分感动的,不知怎地话一到嘴边便是:“皇上,常来啊!”
她只恍惚觉得马上的容景轩一个趔趄,然后回头对她难得的说了脏话:“放屁,过几日便是你回宫的日子了!”
过了几日果然便有宫里的人来接她,奇的是来时她与庆妃同乘一车,回宫时偏又不让她们共乘一车,竟派了两幅仪仗。
她在车里正纳罕为何这样安排,青菱有些激动的说:“主子快看,今次主子的卤簿有青衣四人,戟四十枝,还乘的是翟车呢!”小钱子经青菱一说发现果然如此也有些高兴。只竹华和她一样蠢,不解问道:“青菱姐姐,那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青菱一时噎住:“这是嫔位才可用的卤簿啊,按例充媛只可以安车,青衣也才两人的。”竹华一听发现果然如此,不由高兴起来:“是了!六品以下的卤簿都只可以用安车的,清美人来时用的就是安车,只才一匹马拉车,颠都要颠死了。”青菱在宫中已久,虽伺候林黛黛要晚些,却比竹华老练的多,遂初堂奴才中渐渐有以她为尊的架势,只是竹华隐约也知道林黛黛是想安排自己出去嫁人的,也不在意。青菱一听到这话忙拍了竹华一下:“作死,这话也能说出口么。”竹华吐吐舌头,忙掩住嘴。
林黛黛想到自己来时坐的并不是安车,而是坐在庆妃由三匹马拉着的厌翟车上,这才明白这也算是容景轩不曾宣诸于口的体贴,心下不由一暖,之前对容景轩的怨忿,此刻荡然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才发现有本《帝国九重天》朱子彦先生写的,这书真是一级棒啊!!!怒赞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