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笑着点头,和楚大夫人寒暄起来。
“……上次府上,听说您要回来,只因我们也急着赶路,不曾相见……”
楚大夫人自来熟样子笑道:“可不是呢!后来听弟妹们说起……今儿见了您,我反而生出相见恨晚来……对了,不知潘夫人不?弟妹已全与我说了,她又不方面,我只好拿大了……”
“竟然是上门来说亲?!”明珠大吃一惊,又不可置信,抓住五奶奶手臂问,“是什么人?”
马车本来摇晃她就不舒服,明珠又使了很大力气,五奶奶勉强道:“是直沽楚家。”
钱妈妈却是留了心,瞧着今儿那位楚大夫人,看穿着是不怎么起眼,然身上配戴都是好东西。四太太又是如何认识了什么楚家人?不管怎么样,她总觉得明玉婚事有了着落,那事儿就真过去了,却还是由不得地怀疑:“难道是上次咱们七姑奶奶出阁时,巴巴打发人送礼来那个楚家?”
三太太冷着脸道:“可不是那个楚家!祖籍南京,说起来和咱们还是同乡!”
钱妈妈怔住,原来三太太知道,那她就不好多言了。明珠和五奶奶见她们两个神情有些不对劲,五奶奶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多嘴问什么,明珠却不晓得这些,忙问钱妈妈:“这个楚家怎么了?”
钱妈妈看了三太太一眼,见三太太脸都有些绿了,不回答明珠,明珠就会挖根问到底,索性简简单单地回答了:“其实以前也有些交情。”
说是交情,其实也不太恰当。这还要追溯到三太太爷爷,当年三太太娘家也是小门小户,靠做些小买卖为生,后来因为被人坑了,连做买卖本钱都没了,后便去做了掌柜养家糊口。
倒是好,遇见了个厚道东家,东家见三太太爷爷做事精细稳重,有意提拔。便让他铺子里入了股。这一作便是十年,也分了不少红利。后来有心单独出来做买卖,东家又给予了不少提拔机会,三太太娘家其实就是这样发迹。
而这个东家,便是南京楚家!
只是,三太太爷爷想法不同,并不许儿子沾手生意上事儿,只要儿子一心读书。三太太父亲倒也不枉费期盼,二十多岁时考了秀才。那时他们家就把生意收了,没想到收了生意之后,三太太父亲科举就顺利起来,一路考,后考了个进士出身。
那时三太太已七八岁,父亲考了进士,并没有改变周遭人觉得她是商户女看法。然三太太爷爷病老归西时,仍旧念着楚家再造之恩。
这些事三太太不愿提,钱妈妈自然不好对明珠说。明珠乎也不是这些:“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楚家,那楚家到底是什么人?我记得上次她们家送来东西都十分稀罕呢!”
钱妈妈道:“不过是商人之后罢了!”
眼风见三太太脸色愈发阴沉,忙改了口笑道:“多年不曾听说楚家了,奴婢也不晓得。”
明珠冷哼一声,倒精明了一回:“既然是商人,那楚大夫人那身打扮岂不是逾越规制了?”
大夏朝对商人其实并不苛刻,而开通海禁之后,引进外来商品,又将本土产物卖出去,商人地位也不见多低,且许多商人朝中都有幕后人。除非受了牵连,就好比当初薛家和钱家灭落。又好比如今京都蒸蒸日上徐家……
五奶奶回忆着道:“楚大老爷已入仕,是朝廷命官,楚大夫人那身打扮并不逾越规制。”
明珠找不到话说,只想点儿把消息告诉明珍。恰好三太太也要去王家看看明珍情况,毕竟是头胎,因为不曾察觉,船上呕吐那么厉害,下船时候,都没人形了。
三太太本来心浮气躁,她们又不停说话,少不得冷着脸开口叫她们安静些。
明珠立马闭上嘴。
明珍又吐了一回,王志远恰好从国子监回来,肚子饿了吃点心,见明珍这样呕吐,哪里还有胃口?
雪鸢见了,忙叫丫头进来把点心收了,服侍明珍漱了口,示意王志远过来安慰两句,王志远哪里有这个心?可若是明珍去王夫人跟前说了什么,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斥,他只好远远儿站着关心了一句:“不能吃就别吃那么多,这样吐来吐去,遭罪还不是自个儿?”
明珍本来难受,加上孕妇脾气不稳定,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抬头盯着王志远道:“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儿子。我若是不吃,儿子我肚子里如何能长大?”
雪鸢见两人动气,忙劝道:“姑爷也是心疼姑奶奶才这样说,姑奶奶别动气了,太医说要静养,切勿动气,您就算不为了别,也要为肚子里小少爷着想啊。”
明珍气得无处撒,扬手就甩了雪鸢一个耳光,雪鸢娇嫩白皙脸上,顿时留下个鲜红掌印,她垂着头贝齿咬着嘴唇,隐忍着欲要夺眶而出泪。模样愈发楚楚可怜,王志远心疼不已,又不敢伸手去拉,趁着听到动静杜嬷嬷进来,一闪身出去了。
杜嬷嬷瞧着雪鸢也可怜紧,自从明珍诊断出身孕后,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了。她拉着雪鸢让开,低声开解道:“姑奶奶也是身子难受罢了。”
雪鸢轻轻点了点头:“奴婢晓得,看着姑奶奶这样,奴婢其实难受。”
明珍缓过来,觉得舒服了一些,看着雪鸢脸,也有些歉意,只是拉不下脸,故意板着脸嗔怪道:“你就不晓得让一让么?以前也不是这么不机灵人,可疼不疼?去敷一敷吧。”
雪鸢抬起头,已是一张笑脸:“奴婢晓得姑奶奶不是真要打奴婢,奴婢不疼,奴婢去看看安胎药煎好了没有。”
明珍点了点头,雪鸢这才出了屋子,也不要人跟着,走僻静小路往厨房去。半路上忽然被阴影后伸出来手拉了过去,落入个温暖胸膛,她差点儿就惊呼出声,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疼惜问话:“疼不疼?”
这么温声细语地一问,她眼眶儿登时就红了,却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光线虽暗,然王志远眼前却浮现她隐忍模样,愈发心疼地将她抱着轻声哄道:“碧玉,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姑爷别这样说,能伺候姑爷和姑奶奶是奴婢福气……可是,姑奶奶现害喜厉害,姑爷该多陪陪她,她肚子里好歹姑爷您骨肉……”
王志远想到明珍呕吐模样,冷哼了一声,怀里抱着个软香玉,明珍防他就像防贼似,他若不知滋味倒罢了,如今晓得了,哪里忍得住?那大掌轻车熟路就钻进雪鸢衣裳里,雪鸢唬得脸色都变了,忙推开他道:“奴婢是去厨房端姑奶奶安胎药,倘或迟迟不回去,姑奶奶要起疑心了!”
明珍一生气,遭殃就是雪鸢,王志远咬着牙:“不就是怀孕了么?身为女人哪个不怀孕生孩子?!”
雪鸢苦笑道:“姑爷就当为奴婢着想吧!”
王志远这才依依不舍、又万分无奈地放了雪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