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谦微微蹙眉,盯着阿阳问:“是什么人又来了?”
阿阳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被楚云飞打断:“不必报去内院,再有人来直接打发了。”
“昨儿少夫人就吩咐下来了,小今儿没让人进来。不过今儿来得这位,倒有些像少夫人认得,听着口音也有些像淮安那边人。”
如陈家、楚家这般便是下人也要学着说官话,但就算官话说顺畅,多多少少都会带着几分乡音。阿阳、阿寻都是跟着明玉、秦氏淮安住了两年多,自然很容易就分辨得出淮安人口音。
楚云飞脸色冷了几分,徐之谦先前不过猜疑,如今已十分肯定,待阿阳退出去,他张了张嘴,怒道:“原来不止晓得我和哥哥交情找上我来,竟也找到这里来不成!”
楚云飞闭了闭眼,又有菊影领着厨房一位婆子送早饭过来,徐之谦却已没胃口,满腔怒意无处发泄,等菊影、婆子搁下饭菜退出去,坐下来,端起冷却下来茶,一口灌下去,方冷静下来,又把椅子朝楚云飞挪近了一些,道:“这般人,陈家老太太如何就把孙女嫁过去了?当年出了那样事,陈家如何不追究?”
昨儿夜里,事无巨细,明玉皆说给楚云飞听了。楚云飞自然晓得,陈老太太反对这门亲事,方有了王家三求,后来陈家七姑娘风光大嫁,其中有一部分缘故是此事闹大,便是还了明玉清白,却保不住她命反而枉死。大一部分缘故却是那位嫁去王家陈家姑娘身上。当时情况,要保住明玉命,陈老太太也别无选择。
楚云飞缓缓吐了一口气,道:“我刚才说事,你有几分把握?”
徐之谦立即道:“便是没有把握总要试一试,事已至此,只怕也不是避就能避开。可这之前,需得想个法子,先叫他吃个亏,稳一稳。没得这京都之地,你和嫂子没法子待下去!”
说着又问楚云飞:“哥哥有没有法子?”
不等楚云飞回答,徐之谦道:“弟我倒有个法子,昨儿他找上我来,只怕往后还要找我。”
楚云飞晓得徐之谦脾性,看起来吊儿郎当不正经,若将一个人当做朋友,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想到徐家情况,楚云飞道:“此事若扯上你只怕不好,你只需暗暗帮我打听就够了,切莫牵连进来。”
徐之谦看了一眼楚云飞,气道:“哥哥说什么话呢?我是那般鲁莽人么?”
楚云飞不说了,徐之谦这才将他想出来法子细说出来,不妥之处再慢慢商议。
明玉陪着秦氏说了一会话,莲月便来禀报,牙婆子领着人来了。明玉起身,问秦氏要不要也去看看,秦氏屋里人也不多,除了莲蓉,不过一位粗使婆子,三个十二三岁小丫头。这些时日,云妈妈不好,秦氏又让衍哥跟她睡,夜里便让落翘、梅枝过来和莲蓉轮换着上夜。
明玉跟前丫头看着多,但也不完全是服侍明玉一人,莲月管账,落英管着明玉屋里事,落翘几乎是跟着云妈妈照顾衍哥,就是菊影、菊香、春蕊等人身上差事也多,婆子忙不过来要帮着将洗衣服,又要帮着打扫,还要去厨房帮婆子。
秦氏想着左右无事,衍哥又睡了,跟着去看看也好。留下落翘照看衍哥,便朝二门处去。等选好了小丫头,已是半个时辰后,让牙婆子跟着莲蓉去结算银钱交接契约,由落英领着六个大小不一丫头去梳洗,把身上衣服换下来再安排差事。
明玉扶着秦氏从二门处厢房出来,正好楚云飞已与徐之谦说完了话,领着徐之谦进来拜见秦氏。打了个正着,明玉本想回避,转念一想,与楚云飞而言,徐之谦算不得外人,何况此前也得他多方照顾,便得体地行了个礼。
那徐之谦虽老早就晓得明玉,也楚云飞大婚之日,目睹过其身影,说起来还同行过两回,却真正是第一回看清其容貌。一时竟呆那儿,只觉眼前人,虽一身半不旧家常服,梳着极其简单发饰,首饰朱钗不过几件,那形容竟叫他不知用什么词来描述,人人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到了这里,反而是人衬托了衣裳。浑然天成,无需修饰已叫他觉得难描难画。
他轻吐一口气,方忙回了一礼,嘴里却道:“也难怪衍哥长得虽像哥哥,却又是个那么漂亮娃!”
楚云飞瞪了他一眼,徐之谦立即闭嘴,恭恭敬敬朝秦氏见了礼,道:“侄儿给伯母请安,晓得伯母来了京都,一直不曾前来拜见,还望伯母原谅则个。”
明玉亦是头一回见徐之谦,从穿着上看,不过一个富裕人家纨绔子,刚才拿眼睛盯着她看,眼神却不会叫人生出反感,虽少不得惊艳,却也光明磊落。
只是,到底是外男,她所受教养里,便是嫁了人,行动比做姑娘时宽一些,也不好与外男多说话,送秦氏到了屋里,便回”全文_避回回去了。
等丫头上了茶,徐之谦便迫不及待要看看衍哥:“……上回瞧见衍哥,还未满一岁,就漂亮像个女娃娃,不晓得如今什么摸样了?”
这话要是被衍哥听见,定要出声反驳。不过衍哥小时候倒是经常被认作女娃娃,如今摸样稍稍长开了一些,眉宇间愈发像楚云飞,才不会有不知道将他认作女娃娃。当然,穿衣打扮上也可见是个男孩。
秦氏笑着吩咐莲蓉去叫衍哥,“这孩子贪睡,才吃过早饭,玩了一会子就睡了。”
徐之谦哪里等得,只是这里毕竟是秦氏屋子,不好进去看,只眼巴巴盯着通往里间帘子。听着里头隐隐约约传来莲蓉说话声,过了一会儿,莲蓉走出来,无奈道:“没法子,怕是只有爷能叫醒哥儿。”
徐之谦就把目光落到楚云飞身上,楚云飞吃了几口茶才去里间。好半晌衍哥才把眼睛睁开,看到爹爹蹙眉头,立即翻身爬起来,脆生生替自己辩解道:“衍哥没睡,衍哥就躺着玩儿。”
那徐之谦听见说话声,是坐不住,探着腰板道:“哥哥带出来我瞧瞧。”
有楚云飞身边,衍哥很乖,落翘、莲蓉很就给他穿好衣裳,衍哥自个儿坐到床边,等落翘替他床上鞋子,又自个儿稳稳当当踩着踏脚下床来。
徐之谦等了半晌,方瞧见楚云飞走出来,身边跟着个小孩儿,粉嫩脸蛋儿,圆溜溜眼睛,屁颠屁颠跟楚云飞身旁,时不时抬头偷窥楚云飞脸色,又生怕被楚云飞发现,模样实逗趣儿。